湯圓攤子前的人本來不多,這樣一鬧,好多附近的人都圍了過去,抄着手看熱鬧。
一個高大漢子把湯圓打翻在攤子上,又拿竹勺從甜湯裡挑出一隻黑色飛蟲,惡聲惡氣道:“你們看!大家都來看看啊!這湯圓裡有蟲!你這到底加的什麼花!咋還有蟲嘞!”
湯圓老闆一愣,弱弱說道:“就、就普通的花啊,咋……咋可能有蟲,說不定是你吃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
這種小飛蟲,一不留神掉進湯裡也有可能。
真計較起來,這漢子也不确定是不是剛才不小心掉進去的,湯圓老闆也不肯定是不是幹花沒洗幹淨,裹了蟲進去。
但事兒已經發生了,漢子當然不承認是自己掉的,就扯着老闆要賠錢;老闆更不願意承認,賠了錢事小,這花裡有蟲砸了自己的招牌啊!
老闆又說:“那……那家買冰粉的,生意可好了,人家也放了花!都沒聽說過有蟲的!我這花就是和他顔色不一樣,但也是好好挑過、洗過的,咋可能有蟲!”
柳谷雨的冰粉攤子雖然隻擺了兩天,但顯然已經積累了不少忠實食客,一聽他把話茬引到柳谷雨身上,忙不疊就開了口。
“你家攤子的事可别往這頭引啊!人家桂花都是擺出來的,随便咱看,你用的誰知道是啥花兒?還收着藏着的!”
“可不是!要我說啊,也不是什麼花兒都能吃!那有的草啊花兒的還有毒呢!”
這話更嚴重了,老闆哪能認,忙說道:“可别胡說啊!這桂花能用,我這花咋就不能用了!不都是花!”
柳谷雨聽不下去了,隻要不賴上他,他當然可以當做沒聽到,但這老闆顯然三兩句話就要往他身上繞,言下之意就是“他能賣,我為啥不能賣,我的花吃不得,那他的也吃不得”的意思。
柳谷雨招待完最後一個客人,繞到攤子前。
說道:“那花和花之間也是有區别的!桂花能做花蜜,能做桂花糕,當然能吃!但也不是每種花都能吃,也沒聽說誰家把石楠拿來做糕的!你要是問心無愧,就把你用的幹花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大家看了覺得沒問題,這事兒自然就過了!你不肯拿出來,别不是心虛吧?”
他說了一通,惹得周邊竊竊私語。
“石楠花?咦……那得多臭啊,那咋能吃!”
“可不是!”
“說得有道理,那也不是啥花兒都能吃的,石楠花就不成!”
……
老闆氣急了。
他家鄰居是個愛花的,種了不少,山刺玫、野茶花、木芙蓉,院子裡可多顔色了。他摘不到,就趁黑在院牆外頭撿了些掉落到地上的花,不費力又不要錢,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撿來的花到底不如枝頭上的新鮮好看,扯碎了撒幾片在碗裡還不明顯,但要是一大把的碎花瓣收在盤子裡,那晃眼一看就能看出來,他可不敢拿出來,被人瞧見不是找罵嗎?
此時,老闆已經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加這破花瓣兒了!
他覺得全賴柳谷雨,要不是他放了幹桂花,自己咋能費功夫搞這個。
他是個欺軟怕硬的,被高大健壯的漢子圍着不敢擺出兇相,但對着柳谷雨就瞬間挺直了脊背,張口就要怼回去。
可惜還來不及開口,在湯圓裡吃出蟲的漢子把碗摔在案闆上,又猛地推搡了老闆一把,嚷道:“賠錢!什麼破玩意兒,也好意思拿出來賣!你要麼把花端出來給大家夥看看,要麼就賠錢!”
經他這樣一說,有兩個吃了湯圓的也不滿地嘟囔起來:“而且味道真不怎麼樣……這湯圓冷了後就更硬了,不好吃,你們可千萬别上這個當!”
湯圓老闆顧不得柳谷雨了,他被麻煩纏住,又是賠小心又是說好話,最後給那漢子賠了錢才算消停。
但這事兒一過,湯圓攤子也冷了下來。
倒是柳谷雨攤子前的客人越來越多,不少人排着隊買。
這忙起來,柳谷雨也顧不得湯圓老闆耍得這些并不高明的小手段了,還是自家生意最要緊。
還和昨天一樣,柳谷雨和秦容時二人,一個做冰粉、挑缽仔糕,一個收錢,配合得很好。
廟會上越來越熱鬧,人聲鼎沸,除了擺攤的,還有表演雜耍的,或是踢碗蹬缸,或是牽着猴兒耍猴戲,最前頭還有舞獅,披着赤彤彤的毛皮衣裳在樁子上踩來跳去,惹得歡呼鼓掌聲不絕于耳。
攤子前是一對年輕姑娘,柳谷雨認得她們,正是昨天冰粉攤子第一樁生意的客人。
兩個姑娘穿得并不精美華貴,卻也是細棉的好料子,顔色鮮嫩,正是年輕姑娘愛穿的顔色,頭上的發飾也和昨天的不一樣了。
柳谷雨猜測她們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但也應該家境殷實。
柳谷雨笑着問:“還是冰粉嗎?”
圓臉姑娘連連點頭,又補充道:“再要兩個缽仔糕!一個桃子味,一個桂花味的。”
她一邊說,一邊等不及般踮腳朝着舞獅那頭看,似乎急着去看表演。
柳谷雨手上動作快了些,還關心問道:“兩位是要去那邊看舞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