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他就這樣把小桃抱在胸前，它窩在他重新變得溫熱的身體裡，心中隻有平靜與難過。

它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好、這樣驚才絕豔的清隽少年郎要被病痛折磨得不人不鬼。

良久，它問：“你感覺怎麼樣了？”

它共享的力量沒辦法治愈好他的身體，隻是能勉強維持他的身體穩定。

明淵靜靜感受着體内充盈的力量維持着他身體的平衡，他虛弱地笑了一聲：“感覺我的身體從來沒有這樣輕盈過。”

艱難地摸了摸它的頭，它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幹淨的“謝謝”。

它把腦袋埋進他的懷裡。

明淵安靜地在小院中調養了一陣日子。

在一個風平浪靜的午後，他靠坐在床上對着懷裡的小桃說：“小桃，我想出去看看。”

小桃沒有問為什麼，它隻是平靜地說：“我們一起。”

“好，我們一起”他頓了頓對它解釋道：“我從未去過族外，之前看山川志記裡記載的瑰麗風景就很想去親自看一眼。”

他苦笑：“可惜我身體支撐不住，如今也是有了機會。”

他們說走就走，當天就啟程去向了位于西州的清湖。

“志記中記載清湖的湖面像寶石一樣美麗”他趴在變大的小桃背上說。

騎馬趕去太慢了，小桃化出巨大本體一路坨着他風馳電掣趕往西州。

“那我們可以多住幾日”小桃開口。

“嗯”，他輕輕應聲，偏頭蹭了蹭它的耳朵。

他們在清湖看到了波光閃閃的美麗湖面、在漠山看到了怪石嶙峋、在京城看到了漫天煙花燈火人家……最後，他對它說：

“我們回家吧。”

明淵平靜地對它微笑：“我想...回家了。”

“好，回家”小桃别過頭去。

重新回到了落滿灰塵的小院中，明淵強撐着病體緩緩收拾着庭院，那是他們的家。

看着小白澤在院中跑來跑去留下的爪印，他笑了起來。

明淵感到自己的心像是化作了溫軟的一灘水，他沒有遺憾了。

認識明淵時是在美好的春日，重回舊地也是在初春。

他們仍像之前那般相處，明淵還是會每日給它準備好食物靜靜地等它玩耍歸來，隻是小桃不再像之前那樣活潑，它變得沉穩

而安靜。

明淵的身體不可避免地衰敗下去，在小院中種下的繡球開出了不同顔色的小花。

藍、粉、紫、白的花朵星星點點裝飾了庭院，小桃最愛用爪子摘這些。

“快到夏天了”他輕輕伏在小桃蓬松的脖頸間蹭了蹭它蓬松的毛毛說：“真希望夏天慢點到來。”

小桃靜靜地聽着他逐漸變得微弱的聲音。

“我走後...記得去看看我們尚未看過的風景，若是...若是能有一個人陪在你身邊，我也就能放心了。”

“不會的，不會有其他人了”，她開口。

它聽到男人埋在她脖子間的絨毛裡發出悶悶的笑聲，感受到了脖頸間傳來的濕潤。

明淵輕聲說道：“對不起，小桃。”

“我明明知道白澤一生隻會與一人簽訂契約...卻還是自私地留下了你，我應該在很早之前就讓你離開的。”

“你還這麼小就要面對離别，對不起。”

“...反正都是幾十年而已，多幾年少幾年有什麼區别”，小桃一臉嚴肅：“雖然在族裡吾算剛成年，但是按人類年紀算的話

吾的年齡都能當你太太太奶了。”

“你啊...”他溫柔地歎息。

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輕輕摸了摸她的臉，他說：“再見，小桃。”

他修長的手緩緩落了下去，小桃仍舊一動不動地伏在他身前。

在它脖頸間埋着的臉失去了溫度，小桃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恍若突然驚醒一般，它化作人形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脖頸間男人冰涼的臉。

她抱緊了懷裡的男人，咬牙擡起頭來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從臉頰上滑落流到男人的臉上

脖間。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感受到，原來這就是離别。

她捧起明淵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有力，留滿了握劍時留下的老繭，她把臉貼到他的臉旁靜靜地感受着屬于他的氣息。

後面的事情她也就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渾渾噩噩地回到了洞天福地中和族長道别。

在沉睡中緩緩睜開眼睛的族長歎一口氣道：“唉...我不該放任你跑出去這麼久的。”

“你意已決？”

“嗯。”

她問：“族長，你可曾契約過人類？”

他沉默半晌答道：“自然是有過。”

“這就是你選擇沉睡的原因嗎。”

“...嗯。”

族長歎氣：“如今族裡還需我來承擔責任，待到下一任族長繼位後，我便也可安心沉眠了。”

他凝視小桃良久：“你長大了。”

“……”小桃和他道别：“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