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蘊脫下一隻耳機,側耳去聽。
比起之前在酒吧裡的溫柔缱绻,邬蒙唱這首歌時的聲音刻意壓得很深沉,他少年氣十足的嗓音和這麼有故事感的曲調結合,碰撞出了一種很奇特的魅力。
少年人唱老情歌,天底下大概沒有一個女性能夠拒絕,更何況還是“營業狀态”下的邬蒙。
一曲結束,全場都在鼓掌,隔壁桌的好幾個女生甚至一邊尖叫一邊歡呼。
辛蘊脫了剝龍蝦的塑料手套,正要夾在這聲浪中輕輕地鼓兩下掌。
旁邊那桌突然走過來一個男人,他手裡拿着一杯啤酒,笑嘻嘻地看着辛蘊,說:“小妹妹,我玩遊戲輸了,敬你一杯酒。”
辛蘊愣了一下,擡頭瞥那男人一眼,眼神冷淡又戒備。
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得有三十五六了,卻還要和她這個未成年玩這種莫名其妙的無聊把戲,真是油膩又讓人生厭。
要是放在以往辛蘊肯定是不會搭理的,她甚至還要給對方一個白眼,但或許是這些天在學校的經曆教會了她做人圓滑一點也并不是壞事。
辛蘊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桌上的杯子,以茶代酒,淺淺地喝了一口。
見辛蘊給面子,對方顯然很興奮,他将手裡的那杯啤酒仰頭一口喝了,又說:“小妹妹,你今天一個人嗎,要不要……”
辛蘊擡手指了指自己另一隻耳朵上的耳機,開口打斷男人的話,說:“我在打電話,不好意思。”
“那行吧,有機會一起喝兩杯。”對方也還算識趣,聽到辛蘊這麼說,男人轉身回到了自己那一桌,其他幾個男人見辛蘊回應了男人的敬酒,都在朝這邊暧昧地起哄尖叫,辛蘊隻當沒有聽到。
耳邊的歌聲還在繼續,這首歌是由邬蒙的同伴唱的。
周傑倫的《七裡香》,歡快輕松的旋律很适合這樣的春夜。
辛蘊坐在那裡安靜地聽着歌,心裡突然湧起一種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失落的情緒。
今天來這裡其實完全是臨時起意。
當時辛蘊正坐在房間裡的書桌前刷題,面前的窗戶開着,她看到小區裡的櫻花樹上已經多了不少綠葉,不由想起李清照的那首詞——
綠肥紅瘦。綠肥紅瘦。
春天不知不覺已然深了。
或許人在美好的時節裡總是蠢蠢欲動的,這樣好的春光,不去做些什麼好像就浪費了似的。
于是辛蘊就想到了邬蒙。
想到邬蒙并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事實上,這兩天辛蘊總是會想到邬蒙,想到櫻花樹下騎着單車的少年。
她便借由這春光的指引,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這間烤肉店。
來之前辛蘊其實并沒有想太多,等真正來到這裡坐下之後,心情又變得有些糾結,她既想讓邬蒙注意到她,又害怕兩人見面之後會不會産生一些尴尬。
但現在邬蒙真的沒有注意到她,辛蘊心裡又有些失落。
辛蘊開始反思,是因為她今天的裝扮和平時的風格實在差别太大?還是因為……他對她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别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不能在人群中立刻分辨出她的身影?
畢竟他們雖然是同桌,但除了酒吧那一晚,其餘時間兩人幾乎沒有什麼交流。
辛蘊心裡百轉千回,可身體依舊坐得筆直,她沒有回頭去看邬蒙,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低着頭一顆一顆地剝着龍蝦。
這時服務生走過來通知邬蒙和他的同伴,說店内有幾桌客人想要點歌。
邬蒙應了一聲,唱完最後一首歌,兩人拎着話筒和音響返回店内。
少年抱着吉他的那隻手凸起幾根青筋,顯得很有力量感,經過辛蘊身邊的時候,他的身體帶起一陣風,輕輕吹動了她潔白的裙擺。
辛蘊埋着頭,一副認真享受美食的模樣。
可等到面前的一盤龍蝦見底,邬蒙和他的同伴依舊沒有再出來。
辛蘊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她還得回去複習文綜。
算了,今天本來就是她一時腦熱。他沒認出來自己也好,這樣雙方也不會尴尬。如果他認出來了她,兩人還要經曆一次客套又尴尬的打招呼環節。實在是沒必要。
辛蘊像是突然被一陣冷風吹清醒了。她從春夜裡的一場夢中醒過來,站了起來,走到店内去結賬。
女老闆見有客人進來結賬,一臉笑容地迎過來,上下打量着辛蘊,贊道:“小姑娘長得真漂亮,你的裙子和耳環搭配得太好了。”
店内的客人不多,空蕩蕩的大堂很安靜,女老闆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出。
一瞬間,幾個店員的目光全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感受到幾道打量的視線,辛蘊的臉有些發燙,一顆本已沉靜下去的心又小小地雀躍了一下,她的餘光偷偷朝某個方向瞥去——
邬蒙坐在吧台邊,就連站在他對面和他聊天的服務生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可他卻依舊坐得端正,絲毫沒有注意到辛蘊這裡。
不知道是沒有聽到女老闆的話,還是根本沒興趣。
辛蘊剛剛躍起來的心又慢慢地落了地,她掃完碼付了錢,走出了店門。
回去的路上,晚櫻落了一地,沒有風,連她的裙角也是無精打采的。
那天晚上,辛蘊沒有心思複習文綜,隻是有些憤憤地在日記本上寫下一行字——
“某人大概是個瞎子。”
寫完之後,又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一把撕下那張紙,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