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邬蒙的質問,容靜的臉色有些尴尬。她眼神閃躲,低頭将一縷頭發别到耳後,聲音矮了下來,說:“小蒙,他到底還是你爸……而且最近那些追債的人已經不來找他了,他回來一趟沒人知道的,我……”
邬蒙情緒激動地打斷了容靜的話,幾乎是在嘶吼:“你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追債的人不來找他了嗎?我現在來告訴你。那是因為他們把我們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搶走去賣了!因為你當初給他們下跪哭着求他們!!因為我現在每個月都要給他們打錢!!!你以為那些人真的那麼好心嗎?那是因為他們在我們身上再也榨不出來東西了!!!”
“我們家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誰?”邬蒙眼底一片猩紅,他指着一旁的邬寶剛,死死地盯着容靜慘白的臉,聲音顫抖地說:“就是因為這個人在外面濫賭,欠了一屁股的債!媽,你上次不是說再也不會跟他聯系了嗎?你不是說已經對他死心了嗎?你明明知道他就是個無底洞,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拉着全家人一起跟他下地獄?!!媽,你是不是瘋了?!”
邬寶剛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掄起拳頭就要砸向邬蒙的臉:“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容靜一把拉住他,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哀求道:“别打他!别打他!”她情緒崩潰地朝邬寶剛大喊:“他小時候你打得還不夠多嗎?!你要把他打死嗎?!你要打就連我一起打死好了!這樣就再也沒有人給你還賭債了!!!”
邬寶剛臉色鐵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邬蒙攥緊拳頭,隻覺得自己全身都在顫抖,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對男女,眼中滔天的憤怒已經變成了無邊的冷漠和絕望。
“以後我不會再管你們了。你們倆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包,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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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獎學金發下來的那個周六,辛蘊帶着吳詠梅去商場裡買了一件外套。
那是一件櫻花粉的改良西裝外套,腰部微微收緊,下擺又像小裙擺一樣散開,穿上去有種職業女性的幹練,又不乏女性身上的那種溫柔知性。
吳詠梅很喜歡那件衣服,穿上去舍不得脫下來,對着店裡的穿衣鏡看了又看,嘴角上揚的弧度就沒落下去過。
“你看媽穿這件衣服像不像坐辦公室上班的?”吳詠梅笑意吟吟轉頭看着辛蘊。
辛蘊笑着點頭,說:“嗯,像。”
吳詠梅很開心,讓店員把她穿過來的舊衣服裝進袋子裡,直接穿着那件新衣服繼續逛街。
“媽,我們再去挑一套睡衣吧。”辛蘊說。
吳詠梅舍不得讓辛蘊繼續花錢,說:“買一件衣服就行了,剩下的錢你留着自己用吧。”
她态度堅決,辛蘊隻好作罷。
經過一家奢侈品店時,辛蘊的目光落在了櫥窗展櫃上的一雙高跟鞋上。“以後等我工作賺錢了,我要給你買一雙全世界最漂亮的高跟鞋。”她突然開口說。
“等你長大工作了,那時候媽媽都老了,哪裡還能穿高跟鞋?”吳詠梅嗔怪地說:“再說了,我也穿不慣高跟鞋那種花裡胡哨的玩意兒,走兩步腳就疼,買回來了就擺在家裡供着落灰。”
辛蘊鼓鼓嘴,一副不贊同的模樣,反駁道:“一點都不老。”頓了片刻,又小聲道:“不買高跟鞋那就買點别的,我也覺得高跟鞋一點都不好看。”
吳詠梅笑得眼角的細紋都多出來好幾道。
母女倆手挽着手,逛完了樓上的女裝店,她們坐扶梯下到商場一層逛起了一家進口超市。
作為一名資深的家庭主婦,吳詠梅一進超市簡直就像是老鼠掉進了香油罐裡,一會兒說要買進口的牛油果油,一會兒又要買無抗雞蛋,還要去買谷飼的牛肉。
今天是周末,超市裡本來人就多,加上很多熱門商品前面都排着隊,辛蘊剛剛喝了一大杯奶茶,本來就膩得慌,現在看到生肉區冰櫃裡那些紅通通的鮮肉有些犯惡心,她跟吳詠梅打了個招呼,自己轉去了飲料區,準備買點清爽的飲品。
貨架上擺着許多花花綠綠的瓶瓶罐罐,全都是一些進口的飲料,辛蘊擡頭辨認着飲料瓶上的英文單詞,突然聽到了貨架那邊有人在喊——
“阿蒙!”
辛蘊的手一僵,走近幾步,靠近貨架。
隔着缤紛的飲料罐子,她看到了自己那個已經許久不見的同桌。
邬蒙穿着一身簡單的白T加牛仔褲,看起來幹淨清爽,他手裡推着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正朝着飲料區這邊走過來。
邬蒙怎麼會在這裡?
辛蘊盯着邬蒙的臉,思緒回到了一周前。
那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邬蒙提出邀約,但他卻失約了,并且在之後的一個星期一直都沒有出現在學校裡。
說不失落是假的,辛蘊确實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但轉念一想,邬蒙平時看起來确實是一副很忙的樣子。貴人多忘事,他不記得随口一提的承諾,也很正常。
“阿蒙。”對面那個女生的語氣有點撒嬌的意味:“我想要買這個芒果汁。”
辛蘊回過神來,目光望向對面的兩人。
邬蒙聽到女生的話,瞥了一眼貨架的方向,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女生歡呼一聲,踮起腳拿起貨架上的兩個黃色的玻璃瓶放進了邬蒙面前的那個推車裡。
辛蘊的目光落在那個女生的臉上,她曾經在學校對面的報刊亭前面見過這個女生,也在邬蒙參加的那個樂隊綜藝節目裡看到過這個女生的臉。
辛蘊還記得當時鏡頭掃過邬蒙和他身邊那個女生,兩人一個彈吉他,一個拿着話筒縱情演唱,舞台上的聚光燈有節奏地在兩人臉上掃過,唱到副歌部分,兩人相視一笑,那種長久相處下來形成的默契感,隔着屏幕也能感覺到。
那一瞬間,辛蘊内心湧起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她把那個鏡頭來回播放了幾十遍,每看一遍,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愈發濃烈。
那之後的幾天晚上,辛蘊睡前總是會捧着手機在各種app上搜索邬蒙和這個女主唱的名字。
但是他們這個樂隊名不見經傳,雖然因為邬蒙的外形收獲了一點關注度,可在星光閃耀的娛樂圈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