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血。

将純白的手套一點點染紅。迸濺在臉頰上的血漬仿佛細密的冷刃惹人隐隐作痛。

少年在刺骨的冰雨中放聲啜泣，那是他十八歲的成年禮，是他最後一次把不堪公之于衆。

一聲雷鳴驚醒了被夢魇困縛的迪盧克，他眯着眼睛看向留下一絲縫隙的窗簾，緩緩下床去拉開。落地窗外被瓢潑大雨模糊了景色，迪盧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遲緩地開始回憶。

昨天是克裡普斯的忌日。

迪盧克如往常一樣夜巡完蒙德城後來到了那片墳前，他跪坐在原地許久，直到落雨将他淋濕也不做動靜。

很久以前他就是如此。

那是克裡普斯的第一個忌日。少年跪坐在墳前，低垂着頭兩眼無神，天空下起絲雨，女仆們在不遠處擔憂地議論起來。

“迪盧克少……老爺他真的沒關系嗎……”

一直站在旁邊的另一個藍發少年側過頭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你們回去吧。”

“是……”

女仆們離開，少年轉回頭，方才柔和的親切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隻露出一邊的眼眸藍紫交映，有着精緻的十字形狀，向來被人誇贊漂亮而神秘。

他撐開黑色雨傘，慢步到迪盧克身後，義兄很快便察覺了他的舉動：“走開。”

開頭的音節因為輕微的抽噎有些滞啞，凱亞輕歎了一口氣：“不必這樣折磨自己。”

話音剛落，就感受到手肘被用力一撞，雨傘翻墜在泥濘的草地上，凱亞也終于得以看清雨霧中迪盧克的臉。雨水從他火紅色的發尾滑落，本就白皙的臉因為寒冷更添蒼讷，雙唇緊抿着，那是他在壓抑怒火的表現，還有那雙睫羽纖長的明紅色眼眸，仿佛跳躍着鮮活的火光。

迪盧克重新轉回頭去，凱亞停頓在原地，微眯起眼睛，少年已經隐約成形的俊美臉龐浮起一絲笑意。

真是，太美了。

他從孩童時期就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的義兄，和自幼懷揣陰謀的自己不同，迪盧克曾經是真正意義上純粹無暇的一張白紙，直至十八歲時克裡普斯在那上面劃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洗淨的紅。

凱亞至今仍未徹底想清楚他當初為什麼急于在那個夜晚去和迪盧克攤牌，畢竟那對于剛成年的義兄隻會是雙重的甚至緻命的打擊。

克裡普斯死的時候，他站在身後，眼睜睜看着少年脆弱不堪地哭嚎，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強大的，時刻散發着太陽般的光熱保護他的夜枭也會如此柔弱易碎。

把美好的事物毀掉給人看，是悲劇，對凱亞而言，是一種對他來說格外悅目的美景。

所以他當晚就敲響了還未回過神的迪盧克的房間，将事實全盤托出，他們理所當然地刀劍相向，以凱亞的臉頰被劃開了一道血口停止。

迪盧克握着劍柄的手隐隐發顫，沒再說一句話，離開了這個混亂的戰場。留下凱亞擡手抹去那道微小的血漬，再次發出滿意的輕笑。

雨從夜晚下到黎明，迪盧克未曾起身。凱亞在不遠處倚樹抱臂，偶爾從樹縫竄下的雨珠會滴落在線條有緻的鎖骨。

天亮了？迪盧克擡頭，望向地平線出浮起的日光，又看着眼前的石碑，沉悶地歎了口氣，支起身子，然而緊接着肩胛處傳來一陣刺痛，伴随而來的還有直沖腦門的熱流，迪盧克一聲低喘失去了意識。

少年在他身後，扶摟住他，低下頭吻了吻他毫無血色的唇。

“冷嗎？”凱亞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