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伴随微風傳來某些清脆的響聲,凱亞知道那是小燈草在夜風中搖曳,為黑暗中的旅人指引道路。
“凱亞副隊長……迪盧克隊長他已經去很久了,真的……沒關系嗎?畢竟他才十五歲……”身後的騎士略顯擔憂地握緊手裡的短刃。
少年眯起眼睛看向他,騎士随即打了個冷顫,立刻住嘴了。因為每當看到副隊長這個笑容,他就明白朝向自己的并不是什麼柔和的顧慰,反之,代表面前的人被觸及到了一些不可探嘗的底線,無形的凜刀已鋒芒畢露。
凱亞轉過臉時,那虛假的笑容果然即刻消散,藍紫色的眼眸看向夜空中的殘月,又一陣狂風大作,徹底遮住了最後一絲月光。
“有人!”
凱亞擡眸看去,低語森林深處的确有一個緩緩向這邊靠近的身影——
精緻的十字瞳眸倏爾睜大,少年拔身沖去,在那個搖晃的身影倒下前接住了他:“迪盧克?!”
火紅的長卷發拂過蒼白的臉,迪盧克艱難地看了他一眼,來不及說半個字就在他懷裡失去了意識。
“你……”仿佛一陣電流竄過全身,凱亞顫抖着将自己的左手從陰影中移至光下——黑紅色的血,稠黏,冰冷,從他的指縫間滑落。他再低頭看去,迪盧克的右腿上赫然有着一個猙獰的傷口,鮮血伴雜着黑色的可怖液體不斷從他身體裡流失,以至于他的身體隻能支撐他一路從森林走出來,甚至無法發出一句求救。
“凱亞副隊長……啊!這?!……”
“你們在這裡善後。”少年留下一句生冷的命令,在衆人惶恐的視線中迅速消失了。
騎士們膽戰心驚地看着迪盧克滴下的血液所過之處,凡是觸及草木,皆作灰燼……
“窣窣……”忽然,森林裡傳來一個詭異的聲音,騎士們害怕地看去,黑夜裡,似乎有一雙詭異的熒光眼睛在注視他們……
教堂。
“這……就是巨毒蠍……”醫生緊鎖眉頭,對眼前的景象深感焦慮。
凱亞面無表情,握住枕在他腿面的迪盧克的手。迪盧克此時的體溫已經非常不樂觀,在來的路上,凱亞好幾次感覺到他的心跳逐漸放緩,都是他極力呵斥着對方的名字,才把迪盧克勉強喚回來。
“低語森林有巨毒蠍,不是什麼怪事。”
“是的。”醫生點頭,“但這隻毒蠍……似乎被什麼力量強化過了……”
凱亞微眯眼睛:“請先幫他止血。”
“嗯!”醫生說着,習慣性要去解病人的衣物——
“啪。”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他的胳膊,醫生疑惑地擡起頭,猛的對上一隻目光陰冷的眼睛:“抱歉,還是我來吧。”
“……”醫生悻悻地松開手。
凱亞扶住迪盧克的腰,從自己的腰帶上取下一把短刀,攥起迪盧克傷口旁的衣物,靈巧地轉動刀刃,長褲的布料頓時一分為二。
“可以了。”
“……”
醫生開始了他的工作,隻是他能清晰感覺到面前人灼熱又冰涼的視線,讓他無端更加緊張。手術剪刀劃開了傷口處的些許皮肉,迪盧克突然蜷起身子悶吟。
醫生擡手擦去自己額前的冷汗,忽然,餘光瞥見那個藍發少年的舉動——
他俯身吻了吻懷中的人冷汗浸濕的臉,他們十指交扣。
這是……
“毒蠍把針留在裡面了……需要趕緊取出來。”不過醫生此時并無暇思考其他,回歸鎮定地把鑷子伸進已經模糊不堪的血肉中——
“唔——”懷裡的人一陣劇顫,誠然也驚到了凱亞,他低下頭時,迪盧克忽然睜開了眼睛,明紅色的眸光映到他的眼裡,波瀾的水光泛動了凱亞的心池。
“疼嗎?”凱亞握住對方攥得蒼白的手,語氣裡帶着某種奇怪的期待。
期待迪盧克說出某些話……
可是隻有一串淚水滑落。迪盧克好看的眉眼緊蹙成一團,平時紅潤柔軟的唇被咬得慘白,卻未發一語。
凱亞沉沉歎了一口氣,在他的印象中,眼前這個被他稱作義兄的人勇敢強大,不管遇到什麼危險,他都不曾展現過任何脆弱面。他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騎兵隊長,是西風騎士團強大的支柱。
惆怅之餘,藍發少年眼底劃過一絲微不可聞的冷戾。
“好了!呼……”随着一聲清響,一根銳利的針身掉落在地,還冒着絲縷黑霧……
果然,取出毒針後,迪盧克的狀态有所好轉,眸光迷茫地看着親吻他耳畔以撫慰自己的藍發少年,在醫生縫合好傷口包紮時,徐徐睡了過去。
總之,臉色和心跳都恢複了常态。
凱亞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這時,醫生又開口:“嗯……雖然毒針已經取出來,但部分毒素滲進了血液裡……在一段時間内還會持續影響他的生理和精神。”
“比如?”少年又露出了那個讓醫生恐懼的眼神。
“生理上就是偶然的劇痛,至于精神……一段時間他會被夢魇侵擾……”
凱亞沒什麼反應,隻是捋了捋懷裡人的發絲。
醫生看向地上的東西:“那個……請允許我将它帶回研究……”
“可以。”有些出乎他意料,少年平靜地應允了,對這件傷害他心愛之人的罪魁禍首沒有多少關心。
“那我就先離開了……”
少年沒再回答。
半晌,屋子裡重歸平靜,隻有壁爐裡噼啪響的火焰堆,和迪盧克并不平穩的呼吸。
“不疼嗎?哥哥。”凱亞低着頭,發絲将他本隻有一邊的眼眸也些許遮掩,十字瞳孔的藍紫色眸子映着面色蒼白的紅發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