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隻深淵法師化為灰燼時，一抹晨曦從身後映來。迪盧克回過頭，地平線上果然升起了刺眼的朝陽。

今天鬼使神差抄了清泉鎮的遠路，在一片寬闊的水塘旁停住了腳步。池邊盛開着許多新鮮的嘟嘟蓮，花苞鮮嫩柔軟，淺紅色從花瓣邊緣一點點滲開，晶瑩的露珠從青蔥綠葉上滴落。

“……”迪盧克忽然想起了什麼。

“老爺您回來了，這是？……”愛德琳看向他手裡的一捧花束，突然睜大眼睛，“對了，今天是少爺的……”

“别說了。”迪盧克有些冷漠的打斷她，走進了酒莊。

“……好的。”

餘光看見女仆長離開了大廳，迪盧克皺了皺眉，視線鎖定不遠處座台上某個審美獨特的花瓶。

天空完全晴朗，迪盧克卻解下了繁瑣的外衣，身着單薄的襯衫，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了一眼長勢茂盛的葡萄苗圃，合上了簾子。

一夜的疲倦讓他形成了此時倒在床上便可進入睡夢的生理機能。

隻是今天，他的腦袋比往常混沌。

朦胧中，他進入了夢鄉，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嗓音——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嗚呼～吹蠟燭吧～”

屋子裡回蕩着孩童清脆的歌聲，凱亞在女仆們和管家疼愛的注視下向前探出身子，輕呼一口氣。插在高達奶油蛋糕上的蠟燭堆頓時熄滅。

“好耶——”身旁的兄長比誰都興奮，高舉着雙手不停鼓掌，“凱亞許了什麼願望？”

“嗯？我……”

“啊！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迪盧克很快意識到，連忙擡手捂住弟弟的嘴巴，随即近在咫尺的臉蛋洋溢起天真爛漫的笑顔，“真好呀，你又長大了一歲，要盡快跟上我哦！”

“……嗯！”小男孩在掌聲和祝福中默默低下了頭，沒人注意到他腮末有些特殊的紅暈。

夜晚，偌大的酒莊恢複了甯靜，兩個意猶未盡的小男孩興緻未散，躲在被子裡玩耍。

你抓抓我的臉，我撓撓你的脖子，房間裡時不時就傳出孩童的爆笑，随後又緩緩靜下。

大概是徹底耗盡了精力，迪盧克平躺在床褥上：“凱亞，每年都要幸福哦。”

“嗯。”凱亞側躺在他身邊，肢體有意地想要靠近。

“話說今天收到了好多禮物，有最喜歡的嗎？”

“最喜歡的當然是哥哥你送的。”

“嘻嘻，你喜歡就好。”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

凱亞低聲道：“不過，其實還有一樣想要的……”

“什麼？”迪盧克側過身，火紅單純的焰眸直直映進凱亞的瞳孔。

“……想要，哥哥。”

“诶？”迪盧克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不是這樣。”

迪盧克思考了一會，然後一把抱住眼前人的腦袋，在額頭狠狠親了一口。

速度之快，弄得凱亞整個人都懵了。

“凱亞是怕再次失去家人嗎？”

“……”

“沒關系，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迪盧克拉過被子，把兩人裹在一起，手臂将弟弟的腦袋攬住，“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哦。”

男孩枕在哥哥的懷裡，嗅着他身上清雅的香氣，眸光顫動着，信了那些薄如蟬翼的諾言。

“我們不再是親人了。”

男人赤色的瞳眸卻寒氣凜凜，甩門而去，留下那個人坐在地上，掃視滿屋子的狼藉，最後發出幹澀的苦笑。

冰涼的紅色液體從臉頰上滑落，凱亞将它抹去，那裡還隐隐刺痛。

“永遠一直在一起，果然是騙人的啊。”

“事到如今，我還不是，再一次孤身一人。”

他藍紫色的眸光扭曲起來，變作漆黑一團，如同攝人心魂的深淵。

……

赤眸猛的睜開，迪盧克從被子裡坐起，冷汗随着劇烈的喘/息滴落在裸露的手背上。

他望向窗外，幕簾後已經沒有了日光。

下樓時，挂鐘顯示的是傍晚七點。居然一下子睡了那麼久，以前從來沒有過……

迪盧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長時間夾雜着夢境的睡眠并不能起到好的休息作用，反而使得他的頭痛加劇。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奶油味，迪盧克敏銳地察覺到女仆們躲閃的眼神，他看向她們裙邊沾染的面粉，思考了很久，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視線飄向遠處的大花瓶，一直是一個空殼的花瓶現在盛放滿滿一束嘟嘟蓮，雖然一眼看上去早已沒有晨曦時那樣新鮮，但還是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畫卷。

看到這，迪盧克沉悶的胸口忽然就可以松了口氣。

“啪，啪。”

正當他要在辦公桌前坐下，處理行會堆積下來的事務時，酒莊外傳來淩亂的雜音。

迪盧克的心髒沒來由地突然加快了跳動。他緊抿着唇，走到門口，輕輕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