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正低頭批複郵件,袖口襯衫随意挽起,露出一節精瘦手臂,動作随意又矜貴。
許是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已到達目的地,助理出聲提醒:“老闆,可以下車了。”
後座的人擡眸,清冷的眸光掃過四周,将手中的郵件批複完畢才走下車。
助理打着傘,跟在他身旁,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默默揣摩老闆的心情。
他這個老闆性情很淡,一般不會外放情緒,但跟在他身邊久了,有時多少也能猜到些。
似是感覺到他有話說,老闆淡聲問:“什麼事。”
助理拿着傘柄的手一緊,跟在老闆身邊久了,不僅他可以猜測到老闆心思,老闆同樣能猜測到他,并且比他更加精準。
“醫生說,手術治療晏爺爺也隻有三個月的時間,現在可以選擇辦出院手續回家治療……”助理說。
老闆的步伐似乎慢了些,助理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跟着放慢腳步。
老闆爺爺近年來患有精神疾病,醫學術語稱之為“阿爾茲海默症”,這并不是最嚴重的,老爺子還伴随老年基礎病,沒多久就住院治療,情況也越發不樂觀。
老闆的家庭關系特别簡單,父母自小離婚,分居兩地,老闆從小和爺爺奶奶生活 ,所以和兩位老人的感情最深厚。
助理心裡深深歎了口氣,不知道老闆心裡現在什麼滋味。
晏書溫走進單人病房時,奶奶正在幫爺爺掖被子,看到他要走進來,腳步輕柔的走過去,把門帶上,兩個人站在門外。
晏書溫低頭望着奶奶,聲線不自覺地放柔:“睡了?”
奶奶疲憊的臉上,擠出笑:“今天沒鬧人,早早就睡了。”
爺爺自從得了阿爾茲海默症性格就和小孩一樣,記憶也時常錯亂,總認為他早已結婚。
每日都在問他孫媳在那裡,為何不見她來看他。
一開始還會解釋,後來為了穩定爺爺病情,大家選擇瞞着他,默認了他說的是事實。
空氣裡靜默數秒,奶奶忽然開口:“書溫,碰到合适的就相處看看,爺爺沒什麼願望,就希望孫媳來看看他。”
晏書溫站在暗處,低眸,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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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虞之左磨右磨,還是在晚上被父親拉去醫院。
奶奶有高血壓,血壓升高會頭疼,前幾天突然暈倒被送到醫院。
站在病床前,聽着奶奶對父親的埋怨,以及父親低眉順眼的樣子,她就有種被壓的喘不上氣的感覺。
她咬唇,趁着大人都在聊天,偷偷溜出病房。
穿過一樓門診大廳,虞之在醫院裡閑逛,冷風灌入鼻息,她才有種喘過來的感覺。
她知道,父親是做不到對奶奶不管不顧的,雖然奶奶做過很多傷人的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喚不醒父親的愚孝。
雖然她很讨厭奶奶安排的相親,但她本質上并不讨厭結婚。
她想要有一個家,一個可以逃離這裡的地方。
不知不覺走到醫院後面,這裡人少,燈光更加昏暗,兩邊種有綠化樹,葉子被風一吹就沙沙作響,莫名氣氛有些詭異。
想起看過的鬼片,大多場景不是在醫院就是學校。
虞之打了個寒顫,掉頭就想拐回去,身後突然有力拽住她。
虞之差點喊出聲,在她聲音沒喊出來前,一道老年人的聲音先蓋了出來。
“你終于來看我了!”
虞之轉頭,一個穿着單薄病服的老人出現在她面前,老人面上有些病态,但精氣神很好。
風有些大,虞之穿的比老人還厚都尚未覺得暖和,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又冒了出來。
她脫掉自己的大衣,披在老人身上。
望着周圍,沒見到病人家屬,神色帶有疑惑,“爺爺,你怎麼在這裡,你家人呢?”
爺爺拉着她的手,眼裡帶有真摯,“你就是啊。”
說着擡起右手在電子手表裡多個未接電話上回撥,聲音帶有雀躍,“小晏,我找到孫媳了。”
對面明顯一陣慌亂,随即一道清淺又焦灼的聲音傳過來,“爺爺,你在那?”
虞之在聽到聲音時就有種猜測,但在看到真人時,還是驚訝了一下。
晏書溫來時腳步匆忙,風将他的大衣吹出弧度,昏暗的燈光打在一側,襯得他整個人更加立體挺闊。
他身後緊随着一衆醫護人員和另一位老人,她大概猜的出來,這個人應該是他奶奶。
一衆人着急忙慌的将老人帶回病房,主治醫生簡單的進行各種測量,數值均在以往水平波動,衆人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虞之看到沒有事情,悄然無聲的走出病房。
“謝謝。”
虞之擡頭,撞進一雙黑眸裡。
晏書溫助理看到他們兩個站在一旁,連忙走了過來。
他彎腰鞠躬,聲音誠懇 “抱歉這位小姐,老爺子有精神疾病,記憶錯亂,将您認錯了,給你帶來麻煩了,真的很抱歉。”
虞之除了一開始被吓到外,其實并沒有給她帶來什麼麻煩,對方這個樣子,一時整的她有點不知所措。
她趕忙扶起對方,“沒有麻煩的,您不用這樣。”
病房裡不知怎麼,一衆人又慌亂的進去。
虞之本也想進去看看,但一想到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幫助的地方,就轉身走了。
到達樓梯口時,一道聲音喊住了她,“等等。”
她回頭,是晏書溫的男助理。
男人喘着粗氣,将一件帶有溫度的外套遞到她懷裡。
她認得,這件剪裁合體的大衣就在剛剛還套在晏書溫的身上。
衣服上帶有淡淡的香氣,很特殊,她并沒認出是什麼牌子的香水。
“今天謝謝您。”他伸手遞過來一張黑底名片。
“這上面有老闆的對公電話,如果之後您有什麼問題,可以撥打上面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