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祁良安剛才那樣,其實是……想留她吃飯的意思嗎?
她看了眼時間,下午一點十分,剛才走的時候是十二點二十的樣子,這麼長的時間,現在回去的話應該也趕不及陪他吃飯了。
她又猶豫一會兒,還是決定直接回别墅,既然現在明确了祁良安一直不出來不是因為怕生排斥她,而是想接近卻不敢,那就算現在回去陪不了他吃飯,陪着幹點别的或者直接輔導功課也是好的,不然讓人家一個弟弟一直等她也不好。
賀矜善吃飯的餐館裡别墅區不遠,回到别墅的時候剛好一點三十,她拿鑰匙開了門,祁良安還坐在餐桌邊上,面前擺放着碗筷。
賀矜善原本以為他是還沒吃完,笑着走過去想和他打個招呼,走近一看,他的碗和筷子都幹幹淨淨,甚至和劉阿姨走之前擺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賀矜善一時詫異至極。
他這是……根本沒吃嗎?
祁良安微微低着頭,被碎發過濾過的視線直直地落在空空的碗裡,看着像是在出神,但他又在以比正常人慢好幾倍的頻率眨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出現像前幾次見面那樣緊張得或發抖或冒汗或渾身僵直的情況。
賀矜善懷疑他是根本沒有聽見自己進來的動靜,她先是動作很輕地放下包,然後微微躬下身試着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良安?”
他沒有反應。
賀矜善又等了幾秒,确定他不是因為反應慢半拍,而是真的沒聽到,然後伸出手在他肩頭輕輕放了一下,很快離開,還沒來得及再開口,祁良安就一下子轉頭看向她,然後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退了幾步,雙手緊張地捏着衣擺看着地面,呼吸急促,身體又有點要發抖的迹象。
“良安别怕。”有了上次的經驗和祁勝與和她說過的一些信息,賀矜善并沒有感到慌亂,她保持着微笑着語氣溫和地對他說着,“我是那天幫你找試卷的姐姐,剛才十二點的時候我們也見過的,你擡頭看看我,還記得我的樣子嗎?”
祁良安雙手緊緊攥着衣擺,關節都發白。
一秒。兩秒。三秒。
他微張着嘴,努力深呼吸着,一點一點,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擡起點頭,隔着黑色的碎發緊張到堪稱警惕地看着賀矜善。
賀矜善看他至少願意配合,松了口氣,勾起唇角明媚地朝他笑笑,問得溫柔,但語氣輕快:“還能認出我嗎?”
祁良安還保持着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動作,但頻率明顯在變慢,賀矜善也不急,就那麼看着他笑着,時不時眨眨眼,歪歪頭什麼的,好讓自己的笑看起來不那麼刻意,他也就不用有那麼多心理壓力。
大概過了一分半鐘,祁良安才回答了一句,音量不大,嗓音還帶着點久未開口的沙啞:“能。”
賀矜善差點就要接話的時候,聽見他又重複一遍:“能認出你。”
但很快又垂下了視線,沒再看她。
這回賀矜善是發自内心地笑了笑。
這個弟弟。
祁良安的身體和情緒看上去都已經接近正常狀态,賀矜善伸手搭在他剛才坐過的椅子,笑着問他:“我們坐着聊?”
祁良安先是一愣,而後緊抿着唇,挪動腳步往賀矜善這邊走來,雙手依舊是緊緊攥着衣擺,綿綢的面料已經被他攥出道道折痕。
賀矜善幫他拉開椅子坐下,想了想,還是覺得坐到他對面去好些,剛起身,又看見桌上擺着的那幾道一點熱氣都沒有的菜,低下頭問他:“良安,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祁良安仍是攥着衣角,點頭:“嗯。”
賀矜善擰着眉不解:“為什麼?剛才在忙别的事嗎?”
祁良安抿着唇,又低下了頭,但他看起來像是又緊張起來,嘴唇連帶着下颌線一整片都緊繃着。
賀矜善以為他是在為難,自覺冒犯,趕緊說:“不想說也沒關——”
“我想等你一起吃。”祁良安忽然說了句,音量适中,字句清晰。
賀矜善一瞬間語噎。
祁良安想要和她一起吃飯這件事,她剛才就已經知道了,但她以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就算要再一起吃,也該是下次才對。
沒想到祁良安竟然就這麼傻傻地一直等在這裡。
賀矜善自認為自己就是一個非常認死理的人,這麼多年來,每每與人真心換真心的時候,被辜負、被人笑話是不會變通的傻子的那個人都是她自己,還從來沒有人在她這裡被辜負冷落過。
但現在……比她更認死理的人好像出現了。
好一會兒,她才看着祁良安慢慢歎了口氣,俯身下來對他微笑一下,溫柔說:“那良安稍微等等,姐姐去把菜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