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榮華心情有些怪異,夜深人靜,孤男寡女,自己從不讓外男所見的纖足就這麼被一個隻見過三面的男子握在手裡,她雖知對方是在幫她處理傷口,但心底裡還是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
她借着整理鬓發的動作,悄悄側首望向顧長風。月光斜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山風掠過,吹得篝火忽明忽暗,躍動的火光在他眉眼間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顯得他專注的神情格外動人。若她尚未婚配,也不是不能将其收入囊中,可惜……
趙榮華垂下眼睑,有些遺憾,轉念一想卻覺得不對,若真如他人所說,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尋常,那她貴為長公主,收幾個面首又有何不可?她的父皇、皇兄、侄兒都能後宮佳麗三千,難道隻因她是女子,此生便隻能硬生生守着一人過活?這世道,未免也太不公了些。
這般想着她又回頭打量起顧長風的身體,暗暗道:這顧承志既是自小在軍中長大,那這身體一定十分強健,隻是不知道那方面如何,會不會是銀槍蠟樣頭。
想到此處,趙榮華的臉微微有些發燙,她怎麼能對她的恩人這般想法,雖然理智告訴她不對,但她卻有些後悔當初與顧長風大婚那日沒有好好拜讀一番翠芝特意為她找來的《霸道将軍狠狠愛》。
“這個是高度酒,這個是軍中特制的金瘡藥,藥效很好,隻是可能會很疼。”顧長風猶豫片刻,這一套組合拳下去,剛進軍營的大小夥都要疼得龇牙咧嘴,更别提趙榮華這麼一個京城的貴女,才試探着道:“趙娘子要不咬塊帕子,我怕待會很痛。”
趙榮華咬着下唇,糾結一番還是從懷中拿出手帕咬在嘴裡,剛咬緊,一股刺痛讓她差點就見了父皇母後,痛!實在是太痛了!趙榮華死死咬住手帕,額角瞬間沁出豆大的冷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隻覺五髒六腑都跟着身體一起抽搐起來。剛剛升起的旖旎心思瞬間散的幹幹淨淨。
顧長風見狀,也不敢多耽誤,趕緊為她纏上繃帶,手足無措放開她的腿。顧長風想要安慰一二,但嘴笨想了半天也隻憋出這麼幾句話:“我們今晚估計得在山裡,山路難行,為了方便我沒有将馬帶上來,等明天天亮我們再下山。”
趙榮華點點頭,收回自己的腳,半晌,那顧疼痛的勁兒還沒有緩過去。随後又想到自己不過是上個藥便如此之痛,那個老伯若是沒有麻沸散就刮骨療傷那得多痛啊。
她看了看被妥帖放在背簍裡的曼陀羅,瞬間覺得今天所經曆的一切都值了。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兩人起身下山,由于趙榮華腳傷實在不良于行,顧長風自請背她下山。等兩人回到安北城的醫館時,天已經大亮了。
還沒到醫館,遠遠就見儲元媛在醫館外面焦急地來回踱步,一見兩人,立馬迎了上來,“老天爺,你可算回來了,我擔心了你一晚上,我就說吧你一個人上山不靠譜。”
雖然儲元媛說的話盡是埋怨,但趙榮華聽出了她對自己的關心。
于是笑着說:“可我這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嗎?”說着從馬上解下背簍遞給儲元媛,“喏,藥也采回來了。”
儲元媛兩眼頓時一亮:“我的老天爺,還真讓你采到了,老伯有救了!”
有了曼陀羅,不僅這次可以給老伯減輕傷痛,以後遇到差不多的情況也有藥可用。
儲元媛治療時趙榮華也插不上手,拿着醫館的拐杖一瘸一拐回到内院,先是蹦跶着把院子裡的草藥都翻曬了一遍,又給十九喂了藥,剛回到院裡拿出醫書準備看看打發時間,就見儲元媛領着杵着拐杖的老伯和小丫頭進了院裡。
趙榮華放下書上前正想詢問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隻見老伯和小丫頭“噗通”一聲跪在趙榮華面前。
趙榮華心下一驚,連忙想要拉兩人起來,隻是腿腳不便,動作十分滑稽。趙榮華給儲元媛使眼色,讓她幫忙一起拉起來,可儲元媛卻站在一旁,反而一個勁對趙榮華使眼色。
“謝謝趙娘子上山為老頭子采藥,感謝趙娘子的大恩大德。”
“感謝趙娘子的大恩大德。”小丫頭跟着說,一邊說着一邊還對着她磕了三個響頭。
趙榮華心裡有些複雜。從小到大,她見過太多人跪在她面前——有的人甚至還未看清她的模樣,隻是聽聞她駕到便已提前匍匐在地。那些人跪的不是趙榮華這個人,而是她背後代表的一切:皇女的尊貴、公主的威儀、長公主的權勢。也有無數人向她謝恩,可字字句句都是對皇家恩典的敬畏,對公主府滔天權勢的臣服。
這是第一次,有人跪的是她趙榮華這個人,謝的也是她趙榮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