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太陽已經挂在西邊的山頭上了,約莫再過半個時辰,天色就會完全黑完。
從正屋門口往外眺望出去,家家戶戶已經升起了袅袅炊煙,犬吠聲,牛的哞叫喚聲,鳥兒歸巢的叽喳聲,以及水田裡青蛙的‘呱呱’聲混雜在一起。
風悄悄,雲輕輕,孩童村道追逐玩鬧,笑語聲聲,一派鄉村田園靜谧的氛圍悄然而起。
晚風拂過面頰,撩動少年的鬓邊的發。
謝瑜站在院中,用江鹽腌制剩下的魚,江鹽幹燥,抹在生魚上,一會兒就将魚的表面水分吸幹,顆顆晶瑩的黏在魚肉上,像極了晨間附着在荷葉面上的露珠子,尤為好看。
林承蹲在蓄水缸旁清洗生姜和香菜,昨日裡下了暴雨,香菜莖稈裡被濺了不少的泥土草木灰,難為他有好耐性,蹲得住,也不抱怨香菜難清洗。
等他做完手上的事情,立馬哒哒哒朝着謝瑜跑過來,伸手揪住謝瑜的衣擺。
“嗯?怎麼過來了,你洗完菜了麼?”
看着跟前還沒到他胯部的小蘿蔔頭,謝瑜下意識軟了聲音,若非手上沾了魚腥味和江鹽,他定要摸一摸林承的小發包。
“洗完了,放在砧闆旁邊的架子上瀝水。”
“謝瑜哥哥,天都這麼晚了,我好想大哥啊,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林承目光透過院子那稀疏的栅欄,望向那條灰棕色的泥土小路,神情有些落寞。
小少年不懂落寞是什麼,隻知道心裡慌慌的,不安穩。
聽了這話,謝瑜沒有立即回應林承。
他不慌不忙地用麻繩将腌魚串成一大串,吊在院中的木柱杈子上風幹,之後,他走到林承洗菜的那個角落,撚了一把搗爛的皂莢,将手清洗幹淨。
“會回來的,不急,來,給謝瑜哥哥抱一下!”
話音落,謝瑜笑着蹲下身來,張開雙臂,看向不遠處的林承。
嗐,小孩嘛,天黑了想家裡人,一是情緒上頭了,抱一下估計會好很多,親近之人的擁抱能讓人心安。
林承嗖一下,像顆小炮彈,快步沖進了謝瑜懷抱裡。
“嘿嘿嘿!謝瑜哥哥真好!”林承表情瞬間晴朗起來,小臉埋進謝瑜衣襟裡去,臉蛋左右蹭呀蹭,感受着謝瑜身上的安心氣息,方才的壞情緒一掃而散。
廚房裡燒火煮飯的林予,出院子就看見謝瑜和林承抱在一起的一幕,不知為何,他心裡頭酸酸的,既羨慕,又有點嫉妒。
若是他也能像林承一般性子就好了,可以直接開口跟謝瑜哥哥要擁抱,而不是心裡想着,卻不敢發出行動。
他默默低下頭來,心情有些跌宕:被謝瑜哥哥擁抱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就在這時,謝瑜注意到了蔫頭耷腦的林予,溫聲呼喚對方:“予哥兒,你也過來,咱三一起抱一個。”
林予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對謝瑜懷抱的渴望極其濃烈,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方才朝謝瑜走過去。
謝瑜懷裡已經鑽進了一個林承,剩餘的位置有限,林予隻好将身體往斜側偏了偏,輕輕貼進謝瑜懷抱裡。
他不貪心的,懷抱的溫暖有就夠了,他不求多。
謝瑜擡手拍了拍林予後背,比起小孩心性、還不通世事的林承,他更憂心少年老成、敏感孤獨的林予。
“小孩子想要大人的抱抱是很正常的,以後林安不在家,你們想抱了就來找我。”
林承瘋狂點頭,大眼睛裡全是對謝瑜的親近之色,“我會的謝瑜哥哥,我想跟你天天抱着呢!”
“謝瑜哥哥有空才行,你可不能把謝瑜哥哥累着了,一天最多隻能抱兩次。”
林予擡手摁了一把林承的肩膀,給林承限制了擁抱的次數。
免得林承捏着這事兒變得矯情起來,畢竟謝瑜哥哥隻是暫住在他們家而已,并非久居,等以後謝瑜哥哥離開了,心底的不舍與貪戀會讓人精神崩潰的。
他自己倒還好,習慣了孤獨和冰冷,林承不一樣,年紀小,心靈也脆弱,對謝瑜哥哥粘得太緊,日後很難收場。
“知道了,知道了,我才不會讓謝瑜哥哥累着呢!”林承張口就應,貪婪地貼在謝瑜懷裡。
三人相擁了好一會兒,才分開來。
随後,林承去洗碗筷,謝瑜掌勺燒魚,林予看火燒火,各自負責自己的事項,分工合作。
等外出打獵的林安背着月色回到家時,堂屋裡香噴噴熱乎乎的飯菜已經備好了,留在家中的林承林予和謝瑜排排坐在桌子旁,等林安回家的同時,細說着明天的采集計劃。
“菌菇也有點,但個頭很小,運氣好的話可以摘到很多,用來煮湯最美味了。”林予很喜歡喝菌菇湯,聽謝瑜提起菌菇,整個人眼睛都亮了。
“嗯?這時節的菌菇很嫩,炖湯怕是不夠滋味,再過十天左右,菌菇長成,摘來清炖最好不過。”
林安清肅且略顯疲憊的面容自堂屋門外顯現。
“哥!”林承林予異口同聲的朝林安大喊一聲,像兩隻歸巢的鳥兒般,朝林安沖過去,一人抱住了林安的一條腿。
以往,兩兄弟是不敢這麼做的,抱大哥的大腿是弱者的表現,大哥不常在家,他們得支撐起家的門面來,自然不能過于小孩子氣,得裝成熟些,免得叫人欺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