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月被放下時還沒做好準備,腳下一軟又被穩穩托住了腰,衣服從頭頂掉下去露出濕漉漉的面龐,看上去還有些不明白情況。
他揩掉彌月下巴上搖搖欲墜的水珠:“吓到了?”
有花動作迅速地撿起又給她包上,彌月歪着腦袋拍了拍耳朵裡的水,這樣才感覺聲音沒那麼悶。
她被包的隻露出一個腦袋,卻記得還要告狀:“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人追着朝生,很奇怪……”
殿内并沒有來得及點燈,有些暗。
彌月沒有看清青年臉上的表情——他抿着唇,臉色有些冷,顯然對這一次發生的意外很是不滿。
“抓到了。”他輕描淡寫着,本意隻想慢慢戲弄幼弟,卻沒想到引發了這樣的結果。
彌月點頭,她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還想詢問那人的情況時有花站出來提醒:“月彥君,家主大人讓人來詢問您的行蹤了。”
這一次他沒再停留,身着打濕的衣裳出去了。
人一走,有花快速關上門剝開了彌月身上的濕衣。
皮膚接觸到周圍冷空氣時彌月打了個噴嚏,這個天氣雖然不是很涼,但在井水中泡了好一會兒也很難受。
有花有條不紊地給她沐浴,最後又灌了一碗藥下去将她塞回了被衾中。
彌月睡之前還是沒忍住問:“那個人真的抓到了嗎?”
有花回想起當時的場面,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是的,月姬。”
“那個人很怪,你們一定要小心點……”彌月想起當時朝生被他追着,那個人雖然看不清臉但聽到他口中發出來的叫聲更像是她看過的喪屍。
這個世界……不會還有像喪屍一樣的東西吧?
彌月搓了搓胳膊,卻聽到有花輕聲說:“那個人……死了。”
“啊?”她仰頭,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死的?”
“當時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朝生君坐在地上,地上就躺着一個死人。”有花揉着月姬的太陽穴,将省略的場景咽下去,催促她睡覺,“好了,月姬你該睡了。”
隻是在她走出寝殿後,想到當時那人腦袋炸開的場景腳下都發軟。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因為沒有腦袋他們甚至都沒辨認出到底是誰,但看他的穿着的确是産屋敷家族的仆從,隻能從存在的仆從中一點點排查了。
換了身衣服,青年姗姗來遲。
家主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他低斥:“怎麼去了這麼久?”
“抱歉,方才外面出了點事。”他本就容貌出衆,舉手擡足間将貴族禮儀發揮到了極緻,盡管并未說出原因,但隔着屏風,他的未婚妻尤為寬容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唯有家主能看到長子臉上漫不經心地敷衍,偏偏在此刻不能再去訓斥他,隻能咬牙忍耐着了。
直至送客出門,家主才不再忍耐,厲聲斥責着長子的無禮:“你妹妹落入井中也需要你費這麼久才來?還是說你對這次聯姻不滿意才如此?”
青年側過身微笑:“父親大人,我的病還未好全,如果被其他貴族發現端倪在宮中亂說了什麼,對我們很是不利。”
望着面前并未因他的話而惱怒的長子,反而說出這樣一番話,家主也開始猶疑起來。
長子婚事倒也不是非要現在就成,如果壞了事,反倒是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再想想。”男人面色嚴肅,看不出喜怒,倒是離開之前問了一句,“月姬現在怎麼樣?”
青年眼皮也不擡,嘴角扯出一抹笑:“已經睡下了。”
“她的婚事眼看在即,不能出事。”男人在簡單的關心之後最終說出了他的目的,“雖說長子還未成婚,但你妹妹卻不能再拖下去了,賀茂君可是被宮中看好的陰陽師,日後前途無量,可不能讓别人搶了先。”
家主似乎并不關心長子聽到這番話會有什麼樣的感想,他吩咐下去今晚的事情不能吐露出去,以防婚事上出現什麼意外。
産屋敷月彥沒說話,轉頭就将消息洩露了一些出去。
這個年代對女子的依舊苛待,很快,賀茂家的拜帖送了過來。
青年愉悅地掀開了那張拜帖,一行一行看下去笑容也一點點消失。
拜帖上的話并不文雅,甚至稱得上簡短。
——此番聽聞月姬身有不适,吾甚擔憂,恐有穢作怪,近日無事可前往,願姬君安康。
最後還落下“賀茂忠行”的名字。
青年面無表情地将信紙捏成一團丢進了燈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