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姜滿棠不得不承認,全世界僅展鶴有這個本事,憑借刻薄的潦草幾句就能把她氣到忘記其餘所有的事情,不管快樂的,還是不快樂的。
她撕開字母氣球背面的膠,貼在泡沫闆上,惡狠狠地蹬着展鶴。
一旁的人兒絲毫不在意自己正在被讨厭,環着胳膊,跟個大爺似地指揮:“把這個字母和後面的換一下順序,birthday這麼基礎的單詞你都不會拼,英語近滿分的成績全靠運氣是吧。”
“……”
靠你大爺個頭!
姜滿棠把氣球塞入他懷裡,忿忿地丢下句“你這麼厲害就自己搞”,趿上拖鞋去開門。
“Surprise——!!”
“bro,生日快樂!”
門外的男生們嚎完這一嗓子,才發現開門的是姜滿棠。
場面一刹那凝滞住了。
祁宏攥緊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你來的還挺早。”
姜滿棠把門完全推開,拉開鞋櫃給他們拿一次性拖鞋,說:“請進。”
這群男生裡除祁宏外,其餘人壓根兒沒見過姜滿棠,隻聽說展鶴身邊有這麼一個女生的存在,二人還是青梅竹馬,兩家關系好的不得了。有了這層認知,他們對姜滿棠的出現并不驚訝,不過因為和她是初次見面,一個個的難免有些腼腆,頓時變得老實了不少。
伍飛鸾邊換鞋邊打聽:“展鶴呢?”
“在客廳——”
展鶴懶懶散散的腔調傳來,一兩秒後,人拿着貼滿氣球的闆子出現。他停在姜滿棠身後,單手插兜,一條長腿曲着,跟沒長骨頭似的站都沒站直,還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高傲姿态:“叫你爹幹什麼。”
伍飛鸾混不吝地笑,險些脫口而出一句髒話噴他,顧忌旁邊的姜滿棠,硬生生憋回去了,從容地換了個話題:“嚯,第一次來你家,沒想到房子裝修的這麼氣派。”
祁宏:“這都梅阿姨一手操辦的。”
聞言,伍飛鸾更驚歎了。
祁宏說:“她媽媽年輕的時候可是大畫家,眼光當然好了。”
鎮子巴掌大點的地方,消息傳播飛速,但凡誰家有風吹草動,第二天便能鬧得人盡皆知。梅檸的過往同樣不是什麼秘密,不過伍飛鸾的心思隻用在吃喝玩樂上,沒想過挖掘好兄弟母親的八卦,所以并不清楚梅檸年輕那會兒的事情。
祁宏也沒過腦,脫口而出讓他自個兒上網搜。
展鶴眼皮一跳,抿了抿唇,表情晦澀。
姜滿棠有些不爽地看一眼祁宏,後者一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正準備找補。姜滿棠先一步作出反應,岔開話:“你們别擠在玄關了,進來坐。”
真正的主人還沒開口,可姜滿棠的話莫名有信服力,于是烏泱泱一群人往裡面走。放禮物的放禮物,擺蛋糕的擺蛋糕,還有幾個圍在一起觀賞挂在牆上的畫,屋内霎時熱鬧起來。
祁宏經過展鶴旁邊,小聲道歉。
展鶴拍拍他肩膀,示意沒事兒。
姜滿棠很熱情地招呼這些男生,給人倒水、拿紙巾、安排座位,熟悉的像在自家。
她行事大大方方的,性格活潑開朗,雖然跟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見面,但毫不羞怯,還能主動跟人家聊上幾句,倒是比展鶴更像主人。
展鶴也懶得出來找存在感,一個人站在長桌前挨個拆禮物。
姜滿棠過來拿東西的時候,他後腦勺跟長眼睛了似的,搶先側身給人讓出位置,又給她踢開地上礙事的裝飾廢料。全程目不斜視,手裡的動作一點沒耽誤,三兩下就解開益智玩具,順利取出裡面的小挂件。
姜滿棠給大家分完飲料,把自己那瓶放在展鶴旁邊。她不需要開口尋求幫助,展鶴自然而然騰出一隻手,指尖勾住鐵環兒,啪得拉開,旋了半圈兒壓下去,氣泡噼裡啪啦炸開。
姜滿棠拿起飲料瓶,喝了一口,去廚房給大家拿零食。
展鶴跟上,及時幫忙拉開高處的櫃門,将花花綠綠的包裝袋放入她懷裡。
兩人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交流,連眼神交互都不存在,可一舉一動間傳達出來的親昵熟絡卻讓人感覺他們仿佛已經這樣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
伍飛鸾目睹一切,想起展鶴找他要照片的事兒,饒有興趣地哼笑:“你倆,怪有意思的。”
祁宏去給客人開門,回來聽見伍飛鸾這話,戲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能沒意思嗎?”
展鶴順手從果盤裡摸了隻蘋果,直接砸向祁宏,冷臉叱道:“閉上你的狗嘴。”
祁宏眼疾手快的接住,咔嚓咬了一口,唇舌清香。
展鶴不動聲色瞥向旁邊的姜滿棠,暗中期待她聽見别人起哄他們的反應,是一笑了之?無語或厭煩?還是跟他一樣,有種隐藏的心事被突然戳中的難為情?
意料之外的,姜滿棠壓根兒沒在意男生們的插科打诨。
她直直地看向走進來的唐雨,表情變得有些不對勁。
唐雨對此毫無察覺。她以前隻能借着姜滿棠朋友的名義偷偷瞄一眼展鶴,從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到展鶴家裡參加他的生日派對,幸福到心魂顫抖,血液像是凝固一樣,導緻手腳冰涼。
進門聽見展鶴聲音的那一刻起,唐雨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走了,無暇注意周遭的其他人。
走出玄關,唐雨看見展鶴站在廚房門邊,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提到嗓子眼,呼吸也被攫取,滿腦子充斥着一個想法:原來,私下的展鶴是這樣子的。
因為是在家聚餐,來的又是熟識的好友,展鶴沒有刻意打扮,穿着休閑随意。深色長褲短袖,領口開得略大,露出嶙峋鎖骨,手臂上肌肉鼓起,條線流暢并不誇張,有種介于少年與成年人之間的成熟氣,散發着渾然天成的魅惑,偏偏那張臉不做表情的時候又清秀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