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景佳坐下後從口袋裡掏出便攜式的單詞本溫習,過了五六分鐘,店内的取餐鈴響起,姜滿棠去拎了奶茶,與聶景佳一起離店。
聶景佳聽說姜滿棠到校後還要給展鶴占座,仔仔細細回憶他倆最近的接觸,總算品出一絲不對勁,開門見山地問:“你欠他錢了?”
“沒啊。”姜滿棠不解地看向她。
結果聶景佳表現的比她更納悶:“那你幹嘛對他這麼殷勤?”
“我——”
姜滿棠一時語塞。
頓了頓,她含糊道:“還他人情而已。”
聶景佳識趣兒的沒追問,哦了一聲,一個人先去找小組内其他人彙合。
理科班的自習區域在這層樓最裡側,趁這會兒人不多,姜滿棠戴上衛衣帽子,彎着腰,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從小門進入。
她找了一張靠牆角的桌子,從背包裡拿出本子,和奶茶一起放在桌上,給展鶴占好位置之後一刻也等不及準備開溜,後脖頸卻突然被一隻大掌輕輕握住,肌膚接觸傳來的略高體溫刺激的她一個激靈,餘光瞥見毛衣下擺繡着的品牌logo。
這個價位的衣服,在這一群苦學生中也就展鶴買得起。
旁觀者輕笑道:“鶴兒,自習室裡可是有監控的啊。”
一句暧昧不清的提醒。
姜滿棠臉噌得紅了,扭着身體掙脫他的桎梏,滿腦子隻想趕快逃離令人尴尬的氣氛,偏巧展鶴duang大一個人堵住過道口,姜滿棠被困在牆壁和他身前的狹窄過道裡,旁邊是長桌和椅子,連轉身都難。她走不掉,情急地低嚷:“讓開呀。”
展鶴眼睑低垂,漆黑瞳孔中倒映着她,一張臉上不辨悲喜。
他薄唇翕張,淡淡吐出兩個字:“不讓。”
另外幾個跟展鶴一起來的男生見狀,眼觀鼻鼻觀心,盡力扮演空氣。
姜滿棠不知道展鶴一大早發什麼神經,氣得腮幫子鼓鼓,直接上手推他。
最近降溫迅速,晨起上學風吹的太涼,學生們都會在校服内再套上幾層,姜滿棠萬萬沒想到展鶴這麼不怕冷,竟然隻穿了一件薄毛衣,她柔軟的掌心毫無征兆地觸碰到他堅硬的腹肌。愣了一下,姜滿棠大驚失色,猛地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幸虧有書包墊着才沒撞上牆壁。
展鶴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被姜滿棠瞪着也不慌:“自習在哪兒上不一樣,就非得回你班?”
姜滿棠以為他留她是又在想方設法的折騰人,眉間緊蹙,滿臉的不樂意,顧忌旁邊的同學才沒發作,嗫嚅:“待會兒老師來了怎麼辦。”
“老師們不在,周末的自習歸學生會管。”
姜滿棠撇嘴:“被他們逮住的下場更慘好嗎。”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人查你。”撂下這話,展鶴沒再管她,但也沒讓路的意思。他拎出外側的椅子落座,從鼓囊囊的書包裡掏出書本和筆袋,開始寫作業。
沒辦法,姜滿棠走又走不了,站在原地怪顯眼的,隻好先坐。
展鶴腿長胳膊長,一個人占據大半張桌子,壓根兒不顧忌她的感受。
滿棠被擠得難受,用胳膊肘怼他。
兩人暗中較勁。
誰也不肯先服軟。
但凡腦回路正常的男生此時此刻已經意識到該給女生讓位了,可惜展鶴從不懂得“禮讓”兩個字怎麼寫。他仗着自己力氣大,一點一點把她擠到緊貼牆面。
姜滿棠忍無可忍,擡起臉,怒目而視:“你——”
滾開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展鶴搶先一步截下話茬:“你上課有沒有認真聽老師講課?這套地理小測卷不算難,可你也就勉勉強強達到及格線的水平。”
姜滿棠:“……”
姜滿棠慢慢低頭,找出壓在課本下的答案冊對照,選擇題看了沒一半便暗自破防了。她用胳膊擋住卷面,底氣不足地嘀咕:“你一個理科生,兩年多沒學地理了,還看得懂嗎?”
“選理科是因為我喜歡,而不是因為我不擅長文科。這麼簡單的題,再多兩年不學,我也照樣會做。”展鶴稍一擡首,眼神鋒利倨傲,仿佛在說:如果爺當初選了文科,還有你們年級第一什麼事兒。
若是以往,姜滿棠早忍不了反唇相譏了,可在學習上,展鶴确實有高傲的資本。她心服口服。
姜滿棠的成績放在卷生卷死也拉不開幾分的文科班裡完全排得進上位圈,無奈地理成績太拖後腿,把課堂筆記擺在她面前開卷考,她都不一定能理的明白經緯度和時區。姜滿棠頹喪地歎氣,打算先把頭疼的地理作業放一放,先完成其它容易的科目。
四十分鐘後,鈴聲響起,第一節自習課結束,姜滿棠仍然埋着頭,沉浸式默寫單詞。
祁宏拿着水杯起身,向展鶴作口型:去外面透透氣?
展鶴搖頭。
于是祁宏跟别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方桌前很快隻剩下姜滿棠和展鶴。
姜滿棠寫完最後一個單詞,把桌面上的東西收進書包,拍拍展鶴示意他讓路。
展鶴沒動,擺明了不同意她走。
“我是小組長,不能不在。”
見展鶴無動于衷,姜滿棠輕輕推他:“别鬧了。”
自習室到處挂着“保持安靜”的牌子,下課時分也靜悄悄的,姜滿棠聲音不敢太高,又怕他聽不清,于是彎腰湊近,語調柔的像層薄紗:“你有想吃的、想喝的,或者其它什麼事情,直接給我發微信,等自習課結束我再給你弄。”
展鶴心弦一顫,随即反應過來,秀氣的眉尖一蹙,帶着小情緒反問:“你該不會覺得,我是為了使喚你才留你在這兒自習的吧?”
姜滿棠沒吱聲,臉上明晃晃寫着一行字:難道不是嗎?
展鶴氣極反笑,将手裡的中性筆往桌上一丢,反手推開椅子,吊兒郎當地站在桌邊。他舌尖抵腮,腦袋往一旁歪了歪,看都不看她,态度差的可以:“走。”
“……?”
這人什麼臭脾氣。
說翻臉就翻臉。
簡直不可理喻。
姜滿棠不甘示弱,沖他翻個白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為了不打擾他們,祁宏幾個人在外面頂着寒風硬生生拖到上課時間才回來,結果隻剩展鶴一個人。他環顧四周,尋找無果,疑惑:“姜滿棠回去了?”
展鶴兀自沉默着,眉宇間壓着一股濃郁的戾氣,落下的每一筆每一劃都格外用力,滔天的火氣快要刺破單薄的紙張。
他一露出這副表情,八成是又跟姜滿棠吵架了,祁宏再一瞧,發現他正在研究一本厚厚的高考地理彙總題冊,把易考點挨個挑選出來,然後再專門整理到另一個本子上。
整個過程費時又費力,不過到了後續的複習階段,這本筆記用起來肯定很方便。
展鶴小時候跟着他爺爺練過一段時間的書法,可惜他平時懶得好好寫,潇灑恣意的筆觸乍看上去雜亂無章,老師念叨過很多次,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從不當回事。
現在因為擔心姜滿棠認不清,展鶴寫得很認真,書面漂亮極了。
本子買的也挺講究,封皮粉粉嫩嫩的,紙張還印着精美邊框。
不同的内容用不同顔色的筆分别标注,連便利貼都選了非常可愛的款式。
一個鮮少認真的人此刻耐着性子專注做一件事,場面稀罕極了,祁宏沒忍住多瞧了兩眼,咧嘴笑:“說你不喜歡姜滿棠,鬼都不信。”
展鶴繃緊唇,臉色不愉,還沒從剛才的氣勁兒中緩過來。
這段時間忙着準備演講,又去市裡住了兩天,期間姜滿棠一條消息都沒發來,如果不是他昨晚主動聯系,恐怕她已經忘記世界上還有他這個人了。
他想她留下來多陪自己一會兒,請求的那麼直白,可她還是不領情,一下課就着急回去,誰知道是真的為了小組的成員,還是為了敷衍他找的借口。
總之,展鶴不爽極了。
他瞪向祁宏,冷言冷語:“關你屁事。”
祁宏:“……”
得。
就沖他這張淬毒似的嘴,入土了也不指定能追上人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