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問題。”邵司樹看着烏蘊的眼睛,“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他們口中的先生。”
“我見過你。”烏蘊答。
邵司樹一愣。
根據當初季逾斯帶出來的資料,以及她曾在紅杉福利院的經曆可知。
邵司樹他們這個組織會廣泛挑選聰明的小孩進行資助培養,隻有其中極為優秀,且能通過他們審核的幾名優等生才能進入他們的核心領域。
剩下的那些,會最大發揮她們的價值,成為他們龐大産業最底部的養料。
但沒人知道,最初的邵司樹曾是個失敗的半成品。
在一次抽血時,烏蘊曾遇到過他被他父親斥罵,他那時被關在漆黑的小房間裡,烏蘊隻能聽到他忍痛的悶聲聲。
“你想死,想拉着整個世界死。”
“是的,我希望這個世界和我一起下地獄。”
“這些我全都知道。”
“是這樣啊。”邵司樹略略感歎着,但僅一秒,語氣一變,“但這一切都是來自于你的父親,可你父親死了,所以我就隻能把一切歸咎于你的身上。”
“如果你不殺死我,我會殺死你,然後帶上一張假面永遠地以我為自己準備的那個身份活下去。”
烏蘊算是他一切的起點。
一切來自于起點,一切也該結束于起點。
烏蘊雖然看不到邵司樹的心情,但她知道邵司樹并不像他口中說的那樣想活。
“你并不想活,也不想被審判,你想死。”
就算她的血曾經能有些藥物殘留,但時隔多年,她血裡的藥物早就吸收殆盡,徹底融入她的身體之中。
所以,他完全可以不留下她。
邵司樹似真似假回答烏蘊:“是的,我想死,我這一生走到現在已經足夠了。”
再活下去對他來說也隻是一種痛苦。
或許是他這一生活得太悲哀,邵司樹覺得這四個字對他來說甚至成了一種祝福。
下輩子?
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的話,那就讓邵司樹隻是邵司樹,然後真正再一次地同該相遇的人相遇。
烏蘊看到邵司樹突然了然無憾地笑了起來,而後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按下了他手中一直藏着的按鈕。
爆炸聲一聲接着一聲響起,整個世界都開始搖搖欲墜。
邵司樹無動于衷地站在原地,看起來并沒有想要逃跑的欲望,隻面無表情道:“如果你還活着的話,記得幫我跟莊瑤珠說聲對不起。”
他曾偷偷地去看了莊瑤珠很多次,不知是不是因為蔣鑫白的犧牲,她和蔣鑫白口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蔣鑫白那家夥以前就念叨過以後要成為英雄娶她。
後來他成了英雄,卻永遠都娶不了他的愛人。
全是他害得。
烏蘊剛想離開,卻看到了角落的女生懇求期盼的目光以及她頭頂恐懼的心情。
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在從紅杉福利院逃跑之前也看到了這樣的目光。
那時她動了恻隐之心,但也因此,她的逃跑并不完美,甚至差點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
那這一次呢?
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救不救?
在今天以前,烏蘊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會再救。
因為她是那種冷靜理智到可以說是冷血的人,她最擅長的就是苛刻地對待自己,一個錯誤隻許犯一遍,走過的路不會再回頭。
但再來一次,她還是救了。
在身後奔騰而來的火浪來臨的前一秒,烏蘊兩槍打斷困住女生的鐵鍊,拉起女生就拼命地往外跑。
路過旁邊時,烏蘊擡手又是幾槍救下一個又一個人。
其中一個女人有些麻木和冷漠,她看着烏蘊:“為什麼要跑?我們真的能出去嗎?”
或許她問的是出去又怎樣,她們很多人都是被抛棄的存在。
“會跑出去的。”
烏蘊認出了那個女人是警局門口,那個才中年就已經滿頭白發滿臉皺紋的阿姨苦苦尋找的女兒。
“你們沒有被放棄,外面會有人接應我們,走出去便是新生。”
不知是不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她們本就沒有放棄自己。
一群人緊跟在烏蘊後面,拼命地往外跑,一次借着一次的爆炸,周圍的建築不斷地搖晃震動,火海愈來愈大。在僅差一步就逃出去時,一個爆炸沖擊襲來,烏蘊被震得腦袋撞到了牆上。
也是在一瞬,她突然明白了,或許邵司樹早已猜到了他們的計劃。
從始至終,他都是在尋死,然後拉上他們這一群人死。
有黏膩溫熱的血從額頭流下,眼前越來越黑,烏蘊感覺到在搖搖欲墜随時崩塌的建築下,有幾雙柔軟不失力量的手拖着她,想要把她帶出去。
昏迷之前,烏蘊看到一個身影飛快地從盡頭的光明之中向她跑來。
看清是誰,烏蘊放心疲憊地閉上眼。
他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