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是淩晨,陸延卻根本沒有一絲困意。
他重複地回憶着今晚發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直至在腦海裡複刻出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還有他潛意識裡所忽視的細節。
難怪她今天不再抗拒他、排斥他。
她甚至放心地告訴他住址和入戶密碼,她是如此的信任他。
難怪她今晚一反常态地親近他,依賴他。
陸延冷冷地想着。
他終于明白了,今晚他所沾沾自喜的親昵與依賴,原來從始至終都是對另一個人的。
她隻是因為生病頭腦不清醒,所以把陸延錯認成LU YAN,把自己當成了她的白月光。
真的隻是這樣嗎?
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她見自己的第一面時,對自己說的那句話——“陸延,你還活着,為什麼不來找我?”
自己當然還活着,毋庸置疑。
不過當時他并沒有在意,他的注意力理所當然地被最後一句話吸引,選擇性地忽視了“你還活着”這幾個略顯奇怪的字眼。
因為他怎麼也聯想不到,她會把自己和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聯系到一起,僅僅因為他們的名字同音。
他不可自抑地猜測着,近乎瘋狂地臆想着,他知道自己該停下來,不要去深究那麼多,可是他控制不住地懷疑——
她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當成那位LU YAN,當成了她那位死去的白月光?不隻是生病的時候,甚至清醒着的時候也是如此。
于她而言,自己一直以來都隻是作為一個替身而存在。
他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瞬間斷裂開來。
他冷着臉起身,緩緩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和思維已經開始分離,腦海裡此起彼伏嘈雜的聲音淹沒着他,尖銳又刺耳,它們吵嚷着、攻擊着——你還在猶豫什麼?!
它們不停催促他快往裡走,去見她,去質問她,她究竟是把自己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看待,還是隻是一個隐藏在LU YAN這個名字之下的——替身。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她的床邊,看見她一無所知地睡得正香。
她的睡姿卻跟她給人的印象不大一樣,翻來滾去的,一點也不安靜,甚至把被子都踢到了床下。
真是不讓人省心。
他冷着臉,蹲下身撿起了被子,重新為她蓋好,又盯着她的臉惡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被子,然後替她掖好被角,确保不會有一絲冷風鑽進去。
陸延熟練地拿起額溫槍再次為她測量體溫,屏幕顯示37.2度,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候,宋知微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即使還在睡夢中也下意識地靠近他,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掌,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她又蹭了蹭。
陸延身體一僵。
他感受着手心突然襲來的觸感,軟軟的,有些溫熱,将他手心的溫度幾乎快要融化殆盡。
溫度從他的手心一路傳遞到了他的心髒,熾熱到幾乎快要灼傷他的皮膚。
他的心裡掙紮着,他的手卻情不自禁地貼得更近了,控制不住地想要摸摸她的臉頰,輕撫她的頭發。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卻突然一頓。
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當然可以享受她的親昵,并且暗自雀躍。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他已經很清楚了,無法再欺騙自己,裝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