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河畔的晚風從半開的落地窗縫隙鑽進來,纏上夏漾裸露的腳踝,她剛從浴室出來,身上還帶着水汽,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屏幕。
她點開聊天框,将林煦發來的照片保存,而後放大,眼睛落到那一片胸肌上,唇角含笑。
她正看得入神,對話框裡蹦出一條消息:【家裡突然有事,回雪城幾天。】
夏漾慌亂地将視頻電話撥過去,漫長的等待。
窗外,埃菲爾鐵塔的燈光秀正到高潮,璀璨流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卻照不亮那雙逐漸黯淡的杏眼。
"小混蛋,又玩失蹤!"她賭氣地把手機倒扣在案幾上。
與阿利亞療養院的合作項目由張喬兩家共同發起,夏漾有了第二條大腿可以抱,終于不必再費心應付張雲揚。
療養院的馬丁院長因喬娜的引薦格外關照,準許她以普通會員身份,享受頂級會員服務。
她為母親選了最安靜的湖景套房,落地窗外是粼粼波光的塞納湖,偶爾能見到浮在水面的天鵝。她在客廳裝上整面牆的鏡子,衣櫃裡挂滿了芭蕾舞裙,層層疊疊的薄紗與綢緞,像一隻隻欲飛的天鵝,安靜地等待起舞的時刻。
……
林煦的身影出現在雪城郊外的小縣城,灰蒙蒙的天空下,他裹緊黑色風衣快步穿過狹窄的街道。
身後三步之遙跟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兩人始終保持着一前一後的距離。
賓館前台,林煦垂着頭等前台服務員辦入住,就在這時,身邊經過一個矮胖的男人。
那人塌鼻梁,左眼比右眼明顯大一圈,眼底卻閃着精光。走到旋轉門處時,他突然頓住腳步,扭着脖子,目光像鈎子般紮在林煦背上。
出租車裡,男人掏出手機時,肥短的手指在屏幕上投下陰影。"喂?老崔,"他壓低聲音,車窗映出他咧開的嘴角,"我好像,看見個熟人!"
……
夜裡,夏漾做了噩夢,夢裡,鄭賀扭曲的臉,手上舉着冰涼的針管逼近,她突然後仰,跌進無邊黑暗,她恍惚間伸手去抓,卻隻有一片虛無。
手機在枕邊震動,夏漾從噩夢中驚醒,她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喂?親愛的,家裡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頭,林煦沙啞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沒事了。”他躺在賓館床上,指間的香煙燃到一半,煙霧缭繞中他擡手捂住發紅的眼睛,“我好想你。”
簡單四個字讓夏漾眼眶一熱,她赤腳下床,冰涼的地闆刺激着腳心:“我也想你,”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柔軟,“特别特别想。”
“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夏漾倒水喝,玻璃杯映出她彎起的嘴角,“我還想去美院申請半年的預科,這樣就能提前半年入校。”
“提前?”林煦突然覺得鼻腔發酸,他掐滅煙頭,“夏漾,法國的簽證容易申請嗎?”
“留學簽會容易些。”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如果我能進職業冰球聯賽,再申請入駐法國的俱樂部,就能拿到一年的居留許可,”他頓了頓,指節無意識地敲打着床沿,“隻是......我很久沒進行高強度訓練,不知道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夏漾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顫,溫熱的水汽氤氲上她的睫毛,她的林煦,在為他們規劃未來。
“親愛的,”她輕聲問,“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嗯?”
“我在想,”夏漾走到窗前,巴黎的夜景透過紗簾落在她臉上,“上天真的不公平,為什麼沒讓我早點遇見你?”
“油嘴滑舌。”林煦低笑,卻掩飾不住聲音裡的動容。
“說真的,”夏漾呵出一口氣,指尖在玻璃上畫了一顆愛心,“你要重回冰場的話,我給你買套裝備吧?雖然我不太懂這些......”
“夏漾,”林煦突然打斷她,聲音溫柔得不像話,“你還有幾天能回來?”
夏漾數着心跳計算歸期,靈魂早已翻越大西洋,先一步回到了愛人身邊。
喬家的藝術館Luminary Rift位于巴黎第十六區。
名字翻譯過來是光之裂隙,名字起得詩意,地段挑得矜貴,可惜空蕩蕩的長廊裡,人影寥寥。
夏漾走在長廊上,腳步聲帶着回響。印象派的油彩、抽象派的水漬、古典派的素描,全都安靜地懸挂在牆上,像一場被精心分類的視覺盛宴。
喬娜推開三樓辦公室的雕花木門,陽光從落地窗斜切進來,将她裹進一片金色的光暈裡,格調瞬間拉滿。她晃着兩條瓷白的腿,從酒櫃裡拿出一瓶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墜入水晶杯,冰塊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酒杯遞到夏漾面前:“覺得我這兒怎麼樣?”
夏漾接過酒杯,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摩挲,目光掃過牆上那幅标價六位數的仿作,忽然笑了:“展品很全,但感覺像進了菜市場,琳琅滿目任君挑選。”
喬娜挑眉。
“但是,買畫收藏的人,”夏漾抿了一口酒,酒精在舌尖化開辛辣的甜,“一般不會去菜市場淘貨。”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喬娜忽然低笑出聲,染着丹蔻的指尖輕輕敲擊着吧台:“才看了三分鐘,就把我這兒的症結看得一清二楚。看來,我得把現在的藝術總監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