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遠繞過一堆小孩朝他走過來。
陳安楠看到哥哥,簡直像看到了救世主,他着急忙慌的從老師那抽出來,一下撲到了陸清遠的懷裡,兩手朝人身後一摟,帶着哭腔小聲問:“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呀……”
陸清遠被抱得突然,躲都沒地兒躲,老師的目光微詫,她沒見過這個男孩,也沒聽說班裡轉來了個這麼大的學生。
陸清遠想把人往旁邊拎,但拽不動,這樣引人注目的動靜讓他覺得很羞恥,他巴拉陳安楠說:“爪子拿開。”
陳安楠不肯,他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緊緊摟住陸清遠,哭聲裡夾着顫:“哥哥你别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錯了。”
教室裡兒童哭聲震得陸清遠胸腔都在發震,讓人聽着頭疼,尤其是這個還挂在他身上哭得可憐巴巴的。
“我生什麼氣?”陸清遠推不開他,“快松手,你勒得我要喘不上氣了。”
“你就是生氣了,你說我削你鉛筆了。”陳安楠稀罕的摟着人,那股别扭勁兒早被對幼兒園的恐懼沖塌了,說什麼也不願意撒手,
“鉛筆我不削了,你别不要我呀……我以後再也不削了行嗎?”
陸清遠被這通剖心掏肺的話搞得莫名其妙。早知道要被他爸帶到幼兒園裡聽小孩魔音貫耳,他甯願寒假讓陳安楠多削兩支鉛筆。
可陳安楠說得實在是可憐。
“你别哭了,”陸清遠最終向魔音妥協,語氣軟下來,“我不走。”
陳安楠仰起哭成小花貓的臉:“那你還生我氣嗎?”
“我沒生你氣,你有話好好說,别抱着我,”陸清遠說,“别人都在看。”
先前哄陳安楠的老師确實在看,連旁邊幾個小朋友都好奇的看過來了。
但陳安楠還是不願意,他黏人勁在陌生環境裡滋生的太快,任憑誰來了就是抓着陸清遠不肯放,别的小朋友哭聲都弱下去了,他還軟巴巴的抱着哥哥的腰,臉埋在哥哥的衣服裡,期期艾艾的守着哥哥罰站。
老師們看陳安楠已經不哭了,就幹脆去哄别的小朋友了,畢竟這哥倆好的讓别人都插不上話。
陸清遠的硬脾氣都被這黏人精磨沒了,他皺着眉說:“你松手,我就今天都陪着你,你再不松手,我立馬就走。”
“啊,”陳安楠張張嘴,下巴上還挂着串淚珠,“你别走。”說完,他慢慢松開手,但怕陸清遠騙他,就把手虛虛擱在空中,捏着哥哥衣角邊兒,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陸清遠一把抓住他的手,握實,帶回座位上。
門外守着的家長陸續走得差不多了,大人們再舍不得也有事要做,隻剩下零散幾個放心不下的。
陸文淵抱臂站在窗口看了很久,看一群小孩哭半天,又看陳安楠被陸清遠哄着,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先前和陸文淵溝通回來的那個老師,給陸清遠加了個座位,在陳安楠旁邊。
陳安楠有了哥哥的陪伴,安心不少,聽話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眼淚也不掉了,老師給他擦臉,他就乖乖仰起頭,讓擦幹淨。
孩子們好久安靜下來,隻有陸清遠冷臉坐在凳子上,他的個子比其他小朋友們高很多,像一堆矮蘿蔔裡面,突然拔高了一個,顯得格格不入。
陳安楠坐在他旁邊,挨得很緊,同班的小朋友沒見過這倆人,時不時的朝這兒望來一眼,陳安楠被看得緊張,手不老實,從桌子底下一會兒碰碰哥哥的手,一會兒戳戳哥哥的胳膊,臉還總是朝旁邊偏了又偏,沒轉徹底,就餘光瞟個影兒就回來了。
陸文淵看着教室裡倆小孩兒,一直看着,除他以外的家長都走完了,他還在看。
讓這麼小一個孩子去适應和過去完全割裂的陌生環境,他還真舍不得,所以他特意給陸清遠請了假,又和老師商量了下,讓陸清遠今天陪着陳安楠先适應适應。
陳安楠不知道叔叔在外面看他們,他一上午都守着陸清遠,老師們帶他們做遊戲,他就跟在陸清遠後頭,虛虛攥着他的衣角,怯生生的。
做遊戲會讓小孩子們相處起來很快,一場丢手絹的遊戲結束,沖散了寒假過後的生分,小朋友都熟絡起來,中途有幾個小同學過來跟陳安楠說話,陳安楠也都小聲應了,顯然沒有剛開始那麼害羞緊張,他對新環境适應的還算快。
等到了自由時間,班裡其他小朋友也被這個新同學吸引過來,陳安楠有着不尋常的漂亮臉蛋,他低垂着腦袋,在别人突然叫他名字的時候,那雙葡萄似的大眼睛會唰地擡起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他本就長得顯眼,何況他還有個高高的哥哥寸步不離的陪在身邊。
陳安楠很快被小朋友們圍成一團,他說話的聲調有點軟,不動時就像個精緻的瓷娃娃,小女生們湊上來問他喜歡什麼,還分給他幾塊大白兔奶糖和小圓餅幹。
他磕磕絆絆的組織語言,回答小朋友們亂七八糟的問題,動不動就用手指頭戳戳陸清遠,确認對方還在旁邊。
陸清遠被戳得煩,幹脆給他手攥着了,小孩子們叽叽喳喳的在建交,時不時哇兩聲,陸清遠更煩了,覺得這短短半天就折損了自己一年陽壽,早知道這樣别說削鉛筆,就是陳安楠要削鋼筆他也同意。
可惜他爸絲毫不知道他的痛楚,還在辦公室裡和幼兒園老師談笑風生,辦公室的窗戶正對着樓下的塑膠操場,可以看得很清楚,陸文淵說話時目光就一直落在操場那堆胖瘦不一的小蘿蔔頭身上。
小蘿蔔頭們上完戶外課,又手搭着肩,一個疊一個,開着小火車回教室裡去了。
陸清遠抽空去了趟廁所,哥哥不在,陳安楠就隻能自己跟别人開小火車,他靠近火車尾巴,頻頻回頭想看哥哥回來沒有,上樓梯就走得慢些。
排在後面的小男孩嫌他磨叽,沒輕沒重的伸手從後面推了他一把。
陸清遠剛跟上隊伍,就瞧見陳安楠被人推得一個踉跄,摔倒在了樓梯上,磕出“咚”地聲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