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楠是被同學騙到小巷子裡的。
他最近養了一隻小野貓,這隻小野貓時常在校園的花壇上懶洋洋的曬着太陽,蜷縮地像一隻團子,陳安楠用火腿腸喂它,它就會用腦袋主動蹭蹭小孩的手。
時間久了,這隻小貓竟也跟陳安楠熟絡起來,它經常趴在校園固定的角落裡,等着陳安楠下課來找它,尾巴甩啊甩的,掃來掃去。
但是那天放學,小貓沒有來,陳安楠反而是碰到了另一個小同學,說自己見到了那隻小貓,讓陳安楠跟他去。
那條小巷子隐在學校後面最不起眼的一塊僻靜地,陳安楠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就這麼傻頭傻腦的走進去了。
他的小貓果然在巷子裡,可同樣在巷子裡的,還有幾個高大的男孩,看個頭應當是高年級的。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善惡都是共存的,笨蛋陳安楠竟然有隻這麼聽話的小貓,這無疑勾起了他們的虐待欲與好奇心。
陳安楠到的時候,他們正在用打火機去燎燒小貓的尾巴,小貓跑不掉,隻能絕望的咪嗚咪嗚的痛叫。
陳安楠說:“那是我的貓貓!”
領頭的男孩要比陳安楠高出大半截,人壯如牛,身後的幾個小孩全都是他的簇擁者,擁護着這個像領袖一樣的高年級男生。
他打量着陳安楠的模樣,說想救小貓也不是不行,隻不過要陳安楠跨火盆才行。
陳安楠看着小貓被燒掉的毛,心疼的要碎了,問:“哪有火盆?”
男孩子們譏諷兩聲,背貼住牆,擡起一條腿,踩在對面的牆上,形成一個窄小的通道,對他說這就是火盆,讓陳安楠從裡面爬過去,隻要過去,就把小貓還給他。
陳安楠後知後覺的愣住,他隻是笨了點,又不是傻,自然曉得這是不能做得。
他跟個小炮彈似的,往前一沖,用腦袋撞得那個燒貓的男孩子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小貓迅捷的從人堆裡掙紮出來,慌裡慌張的跑走了。
可陳安楠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怯怯地想跑,但後面已經有同學堵住了他的退路,那同學認得陳安楠,說起他是孤兒的事情。
“哦,原來是野孩子,難怪那麼有勁呢。”
陳安楠着急辯駁:“我媽媽隻是出去工作了,她會回來的,她很快就要來接我的呢。”
小同學嚷道:“你媽媽就是死了死了!你都沒見過你爸爸!你是孤兒!沒人要的小孩,沒媽沒爸的孤兒!你填單子的時候,你爸爸媽媽都是你捏造出來的,你這個撒謊精!”
這話引得周圍小孩嗤笑成一片。
陳安楠在這笑聲裡,臉色唰地漲得通紅,他窘迫的說:“我不是沒人要的小孩,才不是呢!我媽媽有很多演出,我爸爸是……是大學老師!我還有哥哥的!”
陳安楠誠惶誠恐的撒謊,替自己争辯,聲音藏着無法控制的發顫。
其實這幾年,他再遲鈍也該隐隐懂些什麼。
但這種事,小孩子是不願意對外承認的,爸爸媽媽在他們的世界裡像打标簽一樣的存在,沒有父母的小朋友會被認做異類,即便他們什麼也沒有做。
陳安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認做了異類,那些難聽的話,帶着荊刺,輕飄飄的蓋過喧嚣,飄進陳安楠耳朵裡。
陳安楠的眼睛裡憋出泡熱淚,費勁地忍着,嘴巴張了又閉,說不出話,整個身子都在如浪的熱風裡抑制不住的發抖。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過弱小無助過,被一堆人堵在牆根的陰影下,動也動不了,恐懼沿着尾椎爬到脊梁骨,他瑟縮在這裡,渾身打顫。
領頭的男孩嘲笑:“哭了,要哭了,小孤兒要淌貓尿了,羞羞羞。”
陳安楠平時愛哭,但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忍過來的,硬是沒有流淚。這群半大的男孩跟抽打小枕頭似的,在他腦袋上用勁抽了幾巴掌,要叫他哭。
陳安楠還是沒哭,他被推搡着,撞撞跌跌的往前走,男孩們在哄鬧聲中,讓他快點爬過去。
時間被拉得漫長,每一秒都像一個小時那麼久。
陳安楠被推倒在地上,眼見着就要被推進那條低窄,屈辱的“通道”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鈍響,混雜嗷地一聲大叫,那推他起勁的男生被人從後面一腳踹倒。
有隻熟悉的,溫熱的手,有力的把陳安楠拉起來,帶到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