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道人說:“這是為何?”
柳展輕聲對青袍道人說:“很久之前有外來的人,誤入那片聖域想去仔細瞧瞧那塊碑的樣貌,回去後沒過多久就死了。所以,仙師你别靠太近,隻要在鐵栅欄外都是安全的。”
蕭俊采聽的糊裡糊塗。剛好,原主朝柳展道:“你帶這位仙師去吧,免得路上出了什麼事情。”
青袍道人沒有拒絕。
柳展道:“這樣也好,仙師你白天不就被樂猰長官為難了嗎?最近他們城防不知怎麼的,加強了巡邏。不過我看他也沒有把你帶走,他其實是很通情達理的人。”
青袍道人道:“下午我聽圍觀的居民提過,他叫樂猰?這名字倒也稀奇。”
蕭俊采心道,你們要是知道他是大尾巴狼,你們就不會覺得稀奇了。
柳展也道:“猰字是犬旁,而卑囚國過去有一支叛軍的後人被降罪。他們被驅趕到西邊的落雪之地生活,以捕獵為生,過的很艱難。後任國主大赦天下,但為了方便監管,也不允許他們使用日常的姓名,隻準他們用犬字旁,代表野獸牲畜的字,比如豬狗狐狼一類。”
青袍道人道:“那猰字作何解?”
柳展是個讀書人,神色興奮起來:“這個猰字,似乎是上古的某種神獸。”
青袍道人長歎了一聲:“哦——”他語帶調侃:“隻是聽上去略有些殘暴啊呵呵。”
蕭俊采心裡也是這麼想的:神獸什麼的,張張嘴就能吞幾十号人,确實很殘暴。叛軍的後人,難怪了,天生就有反叛的因子。
原主累了,她讓柳展扶她進屋休息。蕭俊采一頓不安,接下來可怎麼辦,他不想白白躺着,他想去看那塊奇特的無字石碑。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他沒辦法沖出這個身體的桎梏。方才因為衛兵摔下馬才脫離了衛兵的靈魂。不可能等老太太跌下床吧,那一跌可不得直接把老太太跌沒了!
蕭俊采正苦等機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跟着原主,身輕如燕地飄了起來。原主靈魂出竅了!
老太太的靈魂在天上飄着,但也不是漫無目的,她徑直就往一個地方而去。蕭俊采也跟着神遊,卑囚國的萬家燭火圍繞着極具異域特色的王家宮城,路上已少有行人,城防的衛兵還在盡職盡責地巡邏。蕭俊采似乎感覺有人在盯着他,四下張望卻終是沒找到。
蕭俊采心道:“老婆婆你可别飄太遠,萬一找不回去了可怎麼辦!”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老婆婆的靈魂好像聽懂了他的話似的,停在了一個山坡上,又飄上了一棵大樹,最後藏入了樹洞裡面。
遠處,傳來緩慢的驢蹄拉車的聲音。驢車上隐隐綽綽出現兩個身影。正是青袍道人和柳展。原來老婆婆是不放心他的孫子特地來的!
青袍道人道:“真是辛苦了,柳兄弟。哎,你不是還要溫書嗎?”
柳展有些不好意思,說話吞吞吐吐:“那個,仙師,其實我想問問有沒有什麼逢考必過符,或者是簡單的速記咒語也行,我不挑的。有的話,多少錢我都買!或者等我考上了,你盡管提要求,我都滿足你!”
青袍道人抹了一把汗:“放心,你能考上。再說了我自己尚且不通曉詩書,你求我我還怕擋了你的氣運。”
柳展悻悻然地說了幾聲唐突了。接着他細白的手指朝前一指,“快到了,那塊碑的位置!就在邊上看看就行了哈,小心哦仙師!”
青袍道人利落地翻身下車,信步朝前面走去,腳下沒帶起一絲煙塵。
柳展在驢車旁自言自語道:“仙師應該看一下就回去吧!回去我還能再看兩頁書再休息。”說着他靠向路旁的大樹。蕭俊采看着老婆婆的靈魂慈祥地輕撫柳展的額頭,即使沒有真正觸碰到,蒼老的手還是沒有放下。
此處是一個山坡,因此可以看見一部分坡底的景象。遠處地面上有一塊很大的凹陷,凹陷中有一塊慘白的石碑,四周用栅欄圍着,因此不能靠近。不知為何,周遭安靜的格外窒悶。
沒過多會兒,說着要回去溫書的柳大判官睡着了。老婆婆看孫子睡在山道上面也是不放心,靈魂竄上老樹,朝青袍道人離開的地方看了又看,像是在說怎麼還不回來。
蕭俊采借此看的更加清楚。青袍道人循規蹈矩的走在栅欄外的石闆小路上,沒發出一點聲音。這裡并沒有什麼人把手。青袍道人朝四周望了望,居然輕松翻過了栅欄的阻隔。踏進了禁止進入的聖碑區域,他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徑直朝聖碑走去。蕭俊采凝神屏息,根本不敢眨眼睛,因為說不定這人就像的之前誤入聖域的外鄉人一樣,下一秒可能立刻倒斃。蕭俊采知道自己如今看到的事情,都是六百年前發生過的事情,自己無力改變,但還是為此人捏了一把汗。
然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蕭俊采滿心疑惑,不過稍微想想便知道,這個人的來曆肯定不簡單。随手幫了樵夫小哥,又為柳展婆婆續命,現在又特地來參觀聖碑,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
忽然,青袍道人的袍子一整掀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青袍道人似乎也被吓住了,他怔了怔。撩開了衣袍,将那東西捧了起來。
竟然是那隻夜枭!它死了!原來青袍道人一直把他的枭鳥寸步不離的帶在身上。青袍道人結印施法,可也不見夜枭有絲毫活動的迹象。青袍道人見此,掌中畫符推向聖碑,那金晃晃的符影如同被聖碑吸入似的,最終消失了。
青袍道人不可置信地搖搖頭,他手中顯出旌旗的輪廓,難道說他要用旌旗打爛聖碑。就在這時,叢林中傳出腳步聲和人聲。又是一列巡邏衛隊。青袍道人用極快的速度退開,身形隐入一側山壁中,閃現了數次後,他回到了柳展的面前,輕踢驢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倒黴驢子載着柳展飛上了天際。老婆婆的靈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孫子的身上,自然不知道青袍道人在做什麼。青袍道人看向蕭俊采的位置,猛地伸出手一攫,将老婆婆的魂魄也收入掌中。
蕭俊采跟着飛離此地。眨眼間的功夫他們又回到了月神廟。
青袍道人将柳展扶到桌案前,把他擺正扶好,随手解了他五感的禁制。青袍道人為了不被别人看見自己的行動,先将柳展給弄暈了。不過五感封禁已解,柳展還趴着不動就有些奇怪了。青袍道人觀察了片刻,聽到細微的鼾聲才舒了一口氣。
接着,青袍道人來到正堂,直面對着月神像而立。沒有跪拜,沒有祈禱,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有些失禮。他伸手将死掉的夜枭送到月神像左側,又注視着空無一物的右側,神思飄遠,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