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師沉默了片刻道:“她已經死了。”看來相師說話,不喜歡彎彎繞繞的,但這話實在太直白了,讓人接受不了的直白。
雲泰如同當頭挨了一拳,他道:“什麼叫死了?不是說已經找到了?”
相師道:“如果可以的話,你來卑囚國,我當面同你講。”
雲泰面色慘淡,許久後才開口:“既然事到如今,那就到此為止吧。殿下,我現在無法下界,多謝您告訴我這個消息。”
相師道:“雲泰你如今在何處當值?”
雲泰神色微動,目光避開:“如今我正在鳳閣星君處當值,玉京這十幾年一直在建鎮魔塔,我也很久都沒歇息了。殿下,你方才問我能不能下界,我根本脫不開身。”
相師意外道:“鎮魔塔?”
雲泰轉了轉視角,相師一下子就看見了漫天的青鸾和遍地的神牛載着木材、青瓦、磚石、鎖鍊。鎮魔塔建在昆侖山的一處空曠谷底,塔還沒建成,但看上去幾近竣工完成,恢弘的氣勢顯露無遺。
相師憶起沅捷的事情:“你不方便下界的話,我長話短說。有人給沅捷改了名字,指派她嫁給了卑囚國的國主,她于二十年前去世,隻留下——”
話還沒說完,身後似乎有人發現了相師,幾個人影突然閃現。相師不想被發現再生事端,于是讓先掐滅了燈盞,隐入了墓穴的深處。
果然有侍衛追了過來:“你們适才是不是看見有人進來了?”
守陵的衛士道:“沒有啊,我們幾個一直在這裡守着,沒有半點懈怠!”
侍衛們在原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相師見他們一時沒有采取行動,于是又顯露出身形來。就在此時,黑暗中有人伸手抓住他的衣擺。相師還在想是誰這麼厲害,沒想到來人居然是雲泰,他把衣擺從雲泰手裡拽出來,又驚又喜:“雲泰,你不是出不來嗎?”
雲泰臉漲的很紅,撇了撇嘴:“那個監工請假,我順道溜了。殿下您快給我說說沅捷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不弄清楚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活兒我是幹不下去了,您倒是快說啊!”
“對了,我們當時不是找過卑囚國嗎?沅捷呢?她不是很驕傲的嗎,說自己是個神侍,好歹是個小神仙,她怎麼舍得不回玉京,她怎麼可能舍得離開呢?”
被這麼一通問難,相師有些怔然,但是任誰都明白了,雲泰不能接受沅捷消失的不明不白。
雲泰說完一通之後,突然止住了:“抱歉,殿下,您看樣子也不知道。”
相師望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一直擔心她的下落,所以才告訴你。我想,沅捷被改名為阮蘭,有人以我的名義把她嫁給了卑囚國國主,我們現在就在卑囚國的王陵裡,沅捷可能就是被葬在這裡了。”
雲泰大聲道:“王陵啊,我懂了!走,我要把她刨出來!看看她是不是在作弄我們。她連殿下你都要作弄的話,我要罵的她開不了口!那小姑奶奶真的無法無天啦!”
相師見雲泰如此失常,溫聲道:“雲泰,你若是難過也不必逼自己說這麼多。人難過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來的。”
果然此言一出,雲泰深深埋頭,手臂枕着墓壁,良久默然。
相師讓他緩了一緩道:“雲泰,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相師和雲泰走在低矮又昏暗的墓道裡面,一般來說,國主死後會同王後合葬,因此墓室并沒有完全關閉,倒是給他們省了很多力氣。推開墓室的厚重大門,他們終于來到裝飾華麗的玄宮,見到了兩尊棺椁。其中一尊棺椁旁立有一塊莊嚴的墓表,旁邊還有另外一尊棺椁,恐怕是要留給百年之後的國主。
墓表上面刻着的是卑囚國的傳統文字,相師和雲泰都不認識。正在他們發愁的時候,他們恍惚之間看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閃過兩尊墓碑之間。那白色身影矯健地一躍上了墓頂。
雲泰指着那白色身影,驚道:“廣袖流仙裙!是沅捷的衣服,她沒死!”
難道說沅捷沒死,還一直生活在墓室裡面,但是墓室并不是鎖死的。如果沅捷活着又為什麼不出去呢?
那身影即使再快也跑不過相師,相師一個回身反轉就把她攔了下來,雲泰急忙跑過去查看,一見到那女子的臉,雲泰便驚呼出聲:“沅捷!你怎麼沒死是嗎?”
那女子像是堪破了什麼似的,眼神中藏着一股愠怒。她表情很自然道:“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雲泰道:“你為什麼不回玉京,在這裡幹什麼,守墓嗎?你不是不喜歡和死人打交道的嗎?以前神君差你去給酆都送信,你還扭扭捏捏不肯去。”
相師擡了擡手,示意雲泰不要說了:“雲泰,你看不出來,她不是沅捷,她是沅捷的女兒,是卑囚國的公主。”
看起來,秀萼公主早就意識到相師認識自己的母親,加上相師最後說的那句話,故而她穿好了母後留給她的衣服,在陵墓裡面守株待兔,不得不說,秀萼公主不僅聰明而且悟性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