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慶聽了,默默地放下鋤頭,抓好握柄,對着地上那個隻露出一個尖端的頑石鋤了下去。
有的石頭看着小,鋤下去之後才發現,那隻是一小部分,完整的有你半個身子那麼大。
這樣的“障礙”橫在路中央,永遠不會有人去動它。
還有那些深深淺淺的車轍,碰上雨天就是一條條的水道,要淌水才能過。
趙虎慶正嫌一身蠻力無處發作,幹這些正合适。
一口氣将那塊石頭挖出,抱到路沿,找個平坦的面朝上,供行人當個歇腳的地兒,再從路沿挖來黃土與碎石,把這個坑填上,踩實。
這樣一點點的,從家門口開始修整,一直弄到九籬村村口,再從村口接上管道,沿着三坪村的方向,往蘇家挖填過去。
起初趙虎新扛着鋤頭幫着弟弟一起,後來發現這人太能熬了,叫吃飯就往嘴裡塞兩片幹糧,三下兩下嚼完,咽下,再灌下一竹筒的水就算完事。
天黑叫他回去休息他也不休,非按着進度把這一段路弄完不可。
趙虎新家裡有老婆孩子等着,可陪不了他耗。說幾句勸不回後,就自己回去了。
後來就趙虎慶自己一個人幹,不嫌煩也不嫌悶,維持着同樣的步驟挖挖填填,幹到全身的力氣都耗盡,或是路黑得一點都看不到,再走回去休息。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他又趕早起身,接着昨天斷掉的地方繼續往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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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泉、蘇春茂自從那日聽到宋南生是那種德性後,就對這人很不待見。
口頭上是應同他們春聲再無瓜葛,可兩個哥哥怕他背地裡說三道四,敗壞春聲的名聲,就暗地裡跟了他兩日。
結果連着兩日都從這人嘴裡聽到了诋毀的話,兩個哥哥氣不打一處來,在回村的官道上堵着,将這人套上麻袋揍了一頓。
套麻袋不是為了隐藏身份,而是怕這人叫的聲音太大,引來圍觀。
蘇春泉與蘇春茂不怕暴露自己,甚至清楚明了地告訴宋南生,他們是蘇春聲的哥哥,往後再從他嘴裡聽到诋毀他們弟弟的屁話,他們就将他逮了,割去舌頭與子孫堂,拿去喂狗。
宋南生被吓得屁滾尿流,跪地保證。
回程天已黑透,兄弟倆沒帶燈籠,就着月色回家。
天黑路白,能看清官道彎彎曲曲地伸向遠方,拜天上那輪明月所賜。
今天的月兒特别明,又碰着十六了,圓得不像話,像誰家的大燈籠飛上天,将十裡八鄉的路都照亮。
因此官道上有個突兀的身影彎着脊背在那一下下地鋤着東西時,兩人一眼就看見。
蘇春茂先認出這人,湊到哥哥耳旁道:“是趙虎慶。”
蘇春泉也看出來了,在稍高一些的坡上停住不動,仔細看着前面那個人的舉動。
一時間,心裡的滋味很複雜。
瞧瞧,兩個都是想娶他弟弟的,一個在酒肉朋友面前胡亂編排他弟弟,将他貶得一無是處,一個在這默默地、默默地修着成親那日要走的路。
蘇春泉回想來路,确實平整了好多,一路都走得好順,又去看那黑影手上穩而結實、慢而有序的動作,心裡滋味難言,對着弟弟“哎呦”了一聲,說:“他不會今晚不睡,要一直弄到天亮吧?”
趙虎慶什麼時候會走,蘇春茂不知道,他隻知這兒離他們三坪村還遠着,如果不趕着弄,成親那日是弄不完的。
他心裡亦有觸動,對大哥說:“今兒先回吧,明天我們也來。”
“好。”蘇春泉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