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師父緩緩講述中,一個塵封了多年的故事緩緩拉開帷幕。
在大約五十年前,當時朝歌正值災年,水旱不均。有一個小孩,自小貪吃,為人又蠢笨不讨喜。因為家貧,被父母送與遠房親戚領養,平日做些仆人的活計。
當時災害頻繁,哪怕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何況每逢大旱,朝廷為祈雨,又會禁止屠沽,不允許民間食肉。這個小孩餓得前胸貼後背,饞得每日咽吐沫,隻有大公子心善,時不時給他分一個面餅充饑。後來大公子出門求學,于是面餅也沒有了。
孩童餓不過,經常偷偷出門打鳥掏蛋,尋野菜和昆蟲充饑。有一日半夜才方回,卻意外看到屋頂有一隻美麗的白狐。
狐狸毛發蓬松柔軟,渾身無一根雜毛。在皎潔的月光下仿佛散發着光輝,健康活潑。轉瞬又不見了,孩童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但是此後觀察了一段時間,時常如此。
這個孩子精心布置了陷阱,将白狐捕捉,來到後山,捆縛住了四肢和狐嘴,準備打死吃肉。卻在搬運柴火途中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孩童做了一個怪夢,夢到一個美麗的少女對他說:“奴的家人是山中的狐仙,吾族叔朱皮神通廣大,生性暴躁。他們若知奴被害,定然報複。若留奴奴性命,則有厚報。望先生三思。”
孩童醒來,心裡害怕,将狐狸放走了。此後果然每天都能在床底下發現一些被咬死的野味。有時候是山雞,有時候是死蛇。少年有了吃的,氣色就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和那隻狐狸也熟絡起來。
家主發現孩童經常半夜出去,而且一天比一天壯實,心生疑窦。于是夜半派人将其堵住,痛打一番,逼其招供。饑荒年間,偷吃東西是死罪,孩童吃打不過,于是供認自己的食物是家中隐藏的狐仙所賜。
家主哪裡肯信,當即冷笑:“好,我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能讓這個狐仙給咱家送一千斤糧食來,我就饒你,否則休怪我把你扭送官府,吊死勿論。”
當夜,白狐出現,孩童對白狐跪地哀求,痛哭流涕。白狐道:“我哪裡有本事能三天尋來千斤食物呢?我有個族叔法術厲害,他說不定有辦法。”
于是白狐讓孩童用厚布蒙上眼睛,在一陣天旋地轉後,孩童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世外桃源,眼前的白狐也變成了那個夢中少女。
白狐少女帶着孩童見了族叔,是一個身披火紅外衣,形容俊美的少年,少年冷冷道:“你當初欲殺我侄女,我們沒有教訓你一頓已經是仁慈了,還每日給你糧食救濟。你有何功勞,就想要一千斤糧食?想得倒是很美。不過既然我侄女來求,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帶着這些糧食回去,告訴你家主,教他以楊木塑像,供奉吾的牌位。四時上香,一日不可中斷,更不可損毀塑像。若香火斷了,汝家便有血光之災。記住,吾之名乃朱皮大仙。去,去!”
孩童驚醒來,白狐少女與紅衣少年均已不見,屋中卻堆滿了食物,家主命人上秤稱,累積足有千餘斤。孩童将少年的話轉告家主,家主毛骨悚然,果然以楊木塑像,供奉朱皮大仙,不敢怠慢。此後白狐亦不再來。
後來饑荒度過,大公子學業有成歸家,這個孩童也漸漸長大成人。大公子見他蠢笨貪吃,便出錢讓他外出學武,好歹有一技之長。
兔走烏飛,孩童已經不是孩童,家主一天天老去,童年時那兩隻狐狸的記憶也日益模糊。漸漸的他也下意識把童年時期的經曆當成了一場奇異的夢。
再後來家主去世,大公子執掌家業。有一日大公子看到閣樓中那個狐仙的塑像和牌位面前依然有老仆上香祭拜,不由得火冒三丈。破口大罵,命人将其牌位砸碎,塑像也劈開來當柴火燒。
大公子沒有親身經曆過一千斤糧食的時期,對這個從來不見顯靈的所謂“朱皮大仙”着實不以為然。而那個曾經的孩童敬畏大公子,又遲鈍慣了,一時不敢說話,未及阻攔。
董師父說到這裡,頓了頓,喝了幾口茶。我問道:“後來呢?”董師父繼續說道:“塑像劈開不久後,忽然庭院中刮起一陣陰風,一隻直立行走,比人還高的狐狸打開後門走出來。它的毛皮紅黑相間,額頭有白點。我想不用說你也知道,這就是那個朱皮大仙了。”我默默地點點頭。
卻說朱皮大仙進門,撿起一塊塑像碎片,歎了口氣道:“我本想靠香火願力,壯大識神,重塑此身,以成人形。誰知被你搗毀,多年辛苦功虧一篑,豈不可惜!且汝又辱及本仙,觸吾底線。若不給你個教訓,難消此恨。”他将指在公子身上一勾,大公子便開膛破肚,仰面倒地,血濺三尺。在場的人都吓得魂飛魄散,不知所措。
朱皮大仙卻緊盯着大公子的面容,忽道:“咦,你的根骨意外的還不錯啊,又與我命格相似。不錯,不錯,正好修煉我族中一門化形之法。”于是伸爪一抓,竟将大公子的頭骨抓出,口中噴出火焰,燒去血水。戴在自己頭上,場面血腥詭異到了極緻。
朱皮大仙又轉頭對那個曾經的孩童道:“你救護香火不力,念你我有緣,若要殺你,我心不忍。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今斷你一臂,了斷因果。”他微噓一口氣,那個曾經的孩童,現在已經學得了一身好功夫,長成了武藝高強,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但是在朱皮大仙的氣息吹拂下,一點抵抗能力也沒有,一隻手臂瞬間變成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