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牽着敖雲的手,回到了曾經的戈河流域,此時數百年過去了,亳城早已重建。過去居住在這裡的諸多居民村落房屋乃至田地都已經徹底不複之前的模樣,連城牆也是修了又修,隻有丘陵和一些巨石的形狀依稀能看出原來的痕迹。
在敖雲數次差點引發地震洪水和鬧别扭之後,我才終于意識到,當前最大的當務之急是給她一個好的教育。這家夥可是禍亂三界的驚天大魔巫支祁聖母的化身,這一世,她在還沒有成熟的心智時便已經掌握了恐怖的實力。如果不好好約束,将來幹出什麼事情,制造出什麼後果都不足為怪。所以我暫時封印住了她的力量,帶她來到這裡,從一個普通的童年開始成長。紮根于土壤之中,與蟲蟻為伴,方能長出參天巨木。
我和敖雲漫步在亳城周圍,對于意識剛誕生不久的敖雲而言,眼前的一切都讓她充滿了好奇。
“敖雲。”
“嗯?姐姐有什麼事。”
敖雲好奇而懵懂地看向我,我的目光則微微看向人群。此時大商又恢複了生機,正值歲末,新年伊始。亳城作為曾經的都城,雖然不如現在的國都朝歌那般富庶,但仍具曆史底蘊,并不比當年的亳城顯得更加冷清。大街上所見之處房屋林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倒也算得上熱鬧,隻是物是人非,這裡的一切都和以前我記憶中那個地方沒什麼關系了。
“你不是吵着要玩具和零食嗎?姐姐帶你到城裡來逛街,你看好不好玩?自己選喜歡的東西吧。但是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任何選擇都隻能做出一次,也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你要玩具和美食,就要通過做功課或者做家務,設法讨姐姐歡心來換取。你毀壞了的玩具,姐姐就再也不會給你買了。你讓别人開心,别人才會讓你開心,失去的東西永遠也不會回來,你明白嗎?”
此時的敖雲剛剛誕生不久,閱曆正是一片空白之時,沒有任何心機,聞言便松開了我的手去玩鬧了。我倒也并不擔心,雖然封印住了她的絕大部分力量,但凡人卻也不可能傷害得到她。
轉眼到了黃昏時分,我正欲帶着滿載而歸的敖雲回到戈河龍宮,卻見到迎面走來一支祭祀隊伍,隊伍中人灑着清水,擡着神轎,沿路抛擲花瓣。
新年之時請神驅邪祛災,這本來是極為尋常之事,我并沒有在意,拉過敖雲走到一旁。卻見人群中央的神龛之中,末尾幾字依稀便是“戈河龍君”。我怔住了一刹那,随即帶領敖雲離開。
......
戈河空境之中,也是一片水域,多多少少有一些小魚小蝦在其中生活。水中有一座小山,父親曾經的洞府就在其中,前門上面種植着叫門草,能夠根據來人的聲音作出相對應的回應,智力大約和鹦鹉相當,母親的墳墓在山的後面。
數百年過去了,這些年的洪水和災害倒是沒有摧毀這片狹小空間,但是洞前已經長滿了雜亂的水草,父親當年種下的叫門草已經不見蹤影,洞門面目全非。清理幹淨洞門之後,就來到了洞府的内部區域,洞府之中各個房間内,各類生活設施和家具早已朽爛幹淨,地面上堆積的灰塵真菌和微生物的屍骸使得整個洞府都變了顔色。
大廳之中,鲛油制成的長明燈仍然在發出光亮,隻是比之前黯淡了一些,鲛油雖然耐用,但最多也不過能持續千年,如今這盞燈也使用好幾百年了,燈油和燈芯已經來到了它使用壽命的後期。書桌茶幾,供桌書架,神龛牌位,一切能看到的地方都被灰塵籠罩着,硯台早已幹涸龜裂。我輕輕觸碰了一下父親曾經的座椅,它便散落開來。我又拍了拍書架上的灰塵,不少書籍的質地已經發硬變脆了許多。
“李将軍?你在嗎?”
我輕聲問了幾句,大廳之中寂靜無聲,回應者唯有我自己的回音而已。其實我心中早已有所預料,這些聻鬼隻不過是父親攝來的諸多凡人執念所化之物而已,不通修行,并無什麼能夠稱道的神通法力,數百年過去,便都漸漸消散。原來的下仆如阿婢阿圓也都不見蹤影,估計是早已離開。
我和敖雲一點一點的用集市上買來的清潔工具将各個洞府和大廳打掃幹淨,清理出還能用的東西,将那些廢棄物品堆積在一處。以我現在的神通法力而言,許多事情早已經不需要那麼麻煩,但我還是細心地用最原始的方式擦拭,并用上一世在董師父等人手中學到的技巧糾正敖雲的動作。我不會當老師,我也不知道怎麼教導孩子,但我曾經有過一個很好的父親,一個很好的師父。
我在後山母親的墳旁挖了個坑,和敖雲一起将父親那些已經朽壞的東西放入坑中掩埋,将各色物品在其中排列整齊才蓋上,又仿照母親的墓碑給父親建了一個衣冠冢,用在大廳中找到的一些還能使用的黃紙香燭等給他們掃墓祭墳,整個流程做得很是認真。敖雲在附近還發現了一具水鼋骨架,一半頭朝下埋在土裡,一半露在外面化為白骨。我輕輕點了一下,骨架裡面便鑽出一縷輕煙,正是當年的下仆阿圓之聻身。想必它是知道自己命中大限要到了,挖土掩埋自己,卻還沒有來得及完成便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