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能上這麼大塊版圖的都是國家頭等大事,或頂級名士之流,亦或者是官員的驚天醜聞。
柳硯詞一腳将地上的幽報踢出老遠,說道:“提信司那些人真是閑出屁來了。”
彼時正下着微微細雨,柳硯詞在風陽關打仗時早就習慣了風餐露宿,在大雨瓢潑的冰面上練槍正是家常便飯,此時她一點都沒意識到身着一身破布衣裳的她,站在微雨橫掃的繁華國都被侵濕長衫的模樣瞧着有多可憐。
馬蹄聲起,一袋沉甸甸的東西砸入懷中。
小厮撐着傘追了上去,與柳硯詞擦肩而過時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風将柳硯詞頭上的幂籬吹起,縫隙間她看見扔錢給她的那名公子縱馬停在春雨樓門口,輕快地從馬背上躍下,疾風般掠起地上一大片吹落的花瓣。
柳硯詞颠了颠手上的沉物,滿滿一袋銀子。
那人竟将她視作了乞丐。
她想也沒想,便将那袋銀子系在了腰上,揚長而去。
她心想那公子模樣應該是生得極好的,剛才疾馬而過時滿大街的人都為他停目駐足。
春雨樓她是沒興趣進去了,那裡的飯菜每一道都由廚師精心雕刻,每一盤點心都像是藝術品,巴掌大的一塊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飯錢,傻子才去吃。
她在旁邊的一間茶水鋪停下,叫了肉夾馍、肉片湯和幾份小菜。
從此處望去正好能看到春雨樓姑娘們若隐若現的曼妙身姿,她一腳踩在旁邊的桅杆上,一手提着碗,大口吃肉,大碗喝湯。
裴雲徵邁着步子火急火燎地跑進樓,一眼刀住了樓上的金色身影。
木瞳收起傘追了上去:“公子爺,也就是你心善,才會給剛才那女乞丐那麼多銀子,可是她好沒禮貌,一句謝謝也沒有,”
裴雲徵揚着高昂的束發:“隻是沒禮貌?那麼大的雨不知道打把傘,搞得這麼邋遢。”
木瞳想了想道:“我方才看到那姑娘進了茶水鋪,要不要小的去提醒那姑娘換身衣裳,免得您待會出門又撞見,污了您的眼?”
裴雲徵擺了擺手道:“算了,有的人就喜歡穿破爛。”
木瞳笑道:“公子爺真會說笑,這世上哪有人喜歡穿破爛。”
“有啊,尚書府那位。”
木瞳沒見過那人,卻聽盡了她的傳聞,便點了點頭道:“那的确是位奇葩。”
這條街道乃是襄靈城人流量最大的一條街,滿大街都是達官貴人,于是這條街的商鋪從服務到手藝一家比一家卷,上菜速度更是一絕,柳硯詞半仰在椅子上吃菜。
春雨樓說故事的聲音、跳舞的聲音、彈琴的聲音悠悠地從那高高的樓閣裡傳下來。
她拽着茶水鋪的店小二問春雨樓的事兒:“他們的男舞師和男樂師什麼上場?”
小二端着酒和菜,順着柳硯詞的目光望去。
喝、好家夥,她來這看免費歌舞來了。
小二将毛巾甩到肩上:“姑娘真會說笑,哪有客人喜歡看男人跳舞?”
柳硯詞拍了拍自己。
沒人注意到裴雲徵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待他們反應過來時,金雲烨已被裴雲徵狠狠摔到了地上,裴雲徵對準對方的臉猛的就是一腳,鼻子瞬間歪掉。
金雲烨也是一個練家子,反應過來後迅速從地上竄起來,一把抱住了裴雲徵的腰将他往桌上撞去,頓時桌子塌碎了一地。
裴雲徵從地上爬起,手腕一轉,便将對方一起拽了下去。
頃刻間,桌子、椅子從這頭到那頭,通通撞了個稀爛。
金雲烨咬牙切齒道:“裴雲徵,你竟敢這麼打我?你爹都不敢這麼對我。”
裴雲徵沉着臉,将那人按在牆上一頓哐哐揍。
金雲烨叫喚道:“趁我醉酒背後偷襲,算什麼本事?”
裴雲徵回道:“比你有本事。”
酒樓掌櫃一眼便認出了這倆個鬧事者的身份,此刻誰也不敢上前勸,這要是被殃及了池魚,被打死了,那真是沒人給出頭的,舞女們樂師們紛紛逃到了樓下。
木瞳見對方本就醉得一塌糊塗,如今又被毆成這樣,便上前扯了扯裴雲徵的袖子。
裴雲徵将那人放下,接過木瞳遞過來的濕帕擦了擦手,他舔舐着後槽牙,甩了甩被錘痛了的拳頭,甩完這隻手又甩那隻。
過了一會兒,終是覺得還不夠洩憤,再次轉身.....
在一陣叫喊聲中,柳硯詞擡起了頭,一名穿金色衣服的男子被人用擔架擡了出來,行人紛紛望向樓上。
此時小雨停歇,新出的日頭像是萬裡溶金一般,始作俑者安然坐下,他撐着頭懶洋洋地靠在窗邊向下望去,看着對方半死不活的樣子,像是在欣賞一副絕美的風景,大片的金色打在他半邊臉上,如玉如琢,神情肆意又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