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弱不經風嗎?
不就是侍兒扶起嬌無力嗎?
這種東西,姚戚香小時候就會了,她斜着身子坐了下來,裝出一副眩暈的模樣,膝蓋頓時好受許多。
然雲栖堂一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常秋蘭後面責問的話,則是生生卡在了喉嚨裡,她高門主母的尊容令她一時想不出要如何體面地回這句話,隻能大睜着眼瞪着姚戚香。
旁邊的孟祁柏震驚過後,緊緊擰起了眉,同時還有孫月瑤和她夫君孟極,還有三房那兩個小輩,幾個人的表情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的一般,皆睜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所有人無處安放的視線逡巡了片刻,都殊途同歸地落在了孟扶危這個當事人身上。
孟扶危靜靜站着,他瞥向姚戚香,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因着他在這兒,滿屋子的人沒誰敢對姚戚香說一句不是,畢竟姚戚香那句話裡,還捎帶着孟扶危。
“這……”這下連常秋蘭也看向孟扶危,她的眼神裡諸多尴尬,仿佛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親耳聽到這個繼子的房中事。
“如此,便先将夫人扶下去歇息吧。”孟扶危開口,平淡地了卻了這一件事,就好像方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他聽見的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
月華與晨露聞言忙一左一右地扶姚戚香起來,常秋蘭冷了冷臉色,看着地上打翻的茶面色不豫。
做戲做足,姚戚香起身時還佯裝站不穩晃了兩下身子,這才站好,她立刻喜形于色,嬌怯怯對着孟扶危來了一句:“多謝夫君體恤。”
體恤,又是體恤,常秋蘭第一句覺得這兩個字是如此不堪入耳。
茶敬完了,姚戚香轉身就走,至于常氏這婆婆茶沒有喝着,那關她什麼事呢?還是沒緣分呐。
她這一走,堂中尴尬的氣氛略略松動,三房的孟檀立馬起身找了個借口帶着妹妹溜了,二房的孟極也起身,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孟扶危的肩,眼裡是旁人看不懂的欽佩。
孫月瑤也低着頭,急急跟着自家男人離開了。
敬茶之事作罷,衆人皆去,唯獨常秋蘭仍坐在堂中,目中一片陰霾。
她今日本打算敲山震虎,可沒想到這小門戶出聲的丫頭如此沒教養,竟将閨房之事拿來說嘴!由此看來,盛京從前對姚戚香的傳聞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她就是一個沒規沒矩沒教養的丫頭!
對付這種人,定要叫她知道厲害!
回松風堂的路上,姚戚香走在前面,孟扶危便走在她身後不遠處。
她雖然好端端走着,但總覺得有一道讓人無法忽視的視線壓在她背上,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方才她那套脫身的說辭,不會惹孟扶危生氣吧?
姚戚香盯着地上的影子,又想,這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喜歡被女人誇贊很行?她雖然是說了謊,可孟扶危與常氏又不對付,怎麼想他都不該因此生氣。
除非……
除非他覺得她今日的話太過放浪,這才生氣。
正思緒亂飛的時刻,身後一道聲音傳來,弄得姚戚香本能地縮了下脖子。
“去前屋。”
姚戚香慢慢回過頭來,看了眼說話的人。
他神色還是靜靜,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什麼波瀾,也不像是生氣了的樣子。
叫她去前屋……真不是去問責的嗎?
姚戚香昨日嫁進來,也隻在睡覺的屋裡待過,松風堂這邊究竟是個什麼布局,她還沒逛過呢。
孟扶危不會要叫她過去訓話吧?
因為不認路,姚戚香的腳步自然慢了下來,等孟扶危走過了她身邊這才跟上。
松風堂這邊安靜,雅緻,應當是孟府除卻雲栖堂那邊最好的院落了,姚戚香跟着孟扶危走了幾步便不覺被這裡的景緻吸引,原本忐忑的心思也消散了不少。
管他呢,她想,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前屋通透敞亮,屋子裡飄散着一股淡淡的蘭香,姚戚香一走進去,屋裡原本在的幾個女使就退了下去,她看着孟扶危走到桌邊坐下,才看見桌上擺了好幾道不錯的菜品。
“坐吧。”孟扶危開口。
姚戚香微怔,喊她來吃早飯的?
她起了床就去敬茶了,折騰了半晌早就餓了,可她還滿腹心思惦記着昨夜她與孟扶危飲合卺酒時剩下的那幾道菜呢,她可隻吃了一點,還有大半剩着。
孟府這種簡單的菜肴簡直比姚家正經宴席上做得還要好,姚戚香惦記着回去熱熱再吃,沒想到孟扶危叫了新的,還讓她一起用。
姚戚香坐在了桌邊,她見孟扶危已然開始動筷子了,他今日穿着一身簡素的藍衫,顯得膚色很白,新婚之夜屋裡雖點着燈燭,但到底是晚上,再加上她沒好意思,并未細看過這個夫君,此刻近距離坐着,才發現他面如雪玉,風骨凜然。
生得俊朗非凡,在朝堂又身居高位,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隐疾的,作為夫家他的确無可挑剔。
就是性子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