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就三十塊錢也能浪!看我今天不削死你!”
媳婦沖進來一頓輸出,男人抱頭嚎叫。動手的人,就是羅大姐。
羅大姐告訴網警們,從結婚到現在,歌廳陪唱、足療技師、健身銷售……她老公就沒消停過。
“但凡是個漂亮小姑娘,他出手都大方,掙那兩個半錢兒,全讓他搭進去了。”
蓬頭男已經給打成了豬頭男,聞言還辯解:“那我這次,才花了三十。”
“你還好意思說?你那聊天記錄我都看見了,給人三十塊錢,發了四十多個親嘴兒表情包!三十除以四十,七毛五親一個嘴兒,你要臉不要?”
明知老公不着調,羅大姐卻一直對付過,就是怕倆人離婚耽誤兒子學習。
于是從小學對付到中學,從中學對付到大學,從大學對付到研究生。
前年兒子研究生畢業,找了份不錯的工作,羅大姐也在一年又一年的對付中習慣了。
後來,兒子有了對象,準備結婚了,羅大姐心思全放在了準備婚事上,一會兒的功夫沒留神,他老公就拿着三十塊錢浪開了花。
這次,羅大姐終于決定——離婚!
“新媳婦看見你這樣的公公,還不給吓跑了?有多遠滾多遠去!”羅大姐指着豬頭罵道。
***
“以上,就是我們掌握的,姚健一夥的全部犯罪事實。”
龍城市公安局,六層,網絡安全會議室,謝無終彙報了案件全貌。
經過警方夜以繼日的奮戰,包括首要分子在内的相關嫌疑人已悉數落網。
姚健的詐騙數額令人咂舌,但被害人老朱,也就是他舅舅,選擇了刑事諒解,加之舉報立功、協助抓捕等,法院綜合考慮,做出了從輕處罰的決定。
至于他經營的其他幾個被害人,在直播間打賞三十到三千八百塊不等,警方也聯系了他們,但不是所有被害人都願意配合工作。
比如,那個打賞總額三十元的。
“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主管網安的副局長俞昇平道:“這個團夥,涉案人員衆多,數額特别巨大,還有境外參與,是咱們龍城網安成立以來,遇到的第一個跨國詐騙犯罪集團。”
俞昇平強調:“後續,各位兄弟們一起,咱們再努努力,把這個案子辦成标杆兒,成為咱們龍城局的經典案例!”
全體網警應“是”。
俞昇平關切道:“境外證據移交還順利嗎?”
“非常順利。”謝無終道:“我們與邊境的郦城有長期警務合作,郦城網安和出入境的同事都在全力協助我們。”
“好。”俞昇平點頭:“你和溫隊去西南搞過專案,對那邊的情況也比較熟悉,對于後續工作的開展也是一個有利條件。”
溫柏舟目光微垂,腦子裡全是大蝦酥的糖紙,鮮紅鮮紅的,揮之不去,忽然讓俞局點了名,忙擡頭坐好。
好在俞昇平沒留意,他更關心另一件事:“剛才小謝說的那個,火焰和鳥組成的圖案,具體是怎麼回事?”
警員立即切換PPT,屏幕上出現一個手繪塗鴉的照片,是姚健在做筆錄那天畫的。
在得知母親良苦用心後,姚健交代了他犯案的全過程,以及他了解到的團夥情況。
在這裡,所有人分工明确,有專門負責直播網站的,有專門做投資微信群的,有專門盜用個人信息的,甚至有專人指導他們如何使用話術,如何根據被害人特征适時引導等。
警方根據線索,層層向上追查,發現了團夥的境外背景。
姚健也交代,在與上線聯系的過程中,對方曾提到境外。
“直播平台是外國的,合法合規,你就放心播。隻要錢到手,回頭直接給你辦移民,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你!”
姚健說,每次登錄直播平台,系統連接時,會出現一個動畫的等候畫面,之後就會跳轉到直播界面。
姚健被抓獲後,警方試圖登錄直播平台,顯示為“用戶已注銷或密碼錯誤”。
為了盡可能幫助警方,争取寬大處理,姚健憑借記憶畫了草圖,就是屏幕上這一張。
俞昇平盯着畫面,費勁地看了半天,歎道:“這人畫畫水平,真是……不怎麼樣啊。”
暫時看不出畫的是啥,網警們便以“火鳥”作為該案的内部代号。
俞昇平又講了幾句,囑咐網警們,“務必注意電子數據審查,保證客觀性真實性有效性”。
“我還有個市裡的視頻會,具體的工作,你們繼續研究,謝隊有什麼情況随時給我發信息。”
俞昇平交代完,便撤了,網警們繼續開會。
筆電連着大屏幕,謝無終微信自動登錄,他也沒在意,直接就着電子數據審查開始布置。
俞昇平提示得很及時,他們第一次做涉外案件,要保證後續工作平穩,證據确實有效,電子數據審查至關重要。
正說到對境外電子數據做無污損鑒定,筆電提示音響起,消息自動彈出。
“溫媽媽:寶寶啊,周末和小舟回來吃不?”
溫媽媽,自然是溫柏舟的媽媽。溫柏舟的媽媽,管謝無終叫寶寶!還讓寶寶跟她兒子回家吃飯!
有瓜!!!衆人均來了精神,一個個挺着身子,宛若一群狐獴。
謝無終臉熱,話都卡在了嘴裡。
溫柏舟倒是一臉淡然,掏出手機:“我來回吧,你繼續講。”
之後的會,謝無終是靠着毅力開完的。
散會之後,所有人離開,謝無終拒絕了警員的幫忙,自己收拾設備。
當然,溫柏舟跟他一起。
謝無終拔插銷,臉鼓成個包子:“怎麼辦啊?這下都知道我叫謝寶寶了,以後還有什麼威望可言啊……”
溫柏舟不以為意:“叫寶寶怎麼了?派出所照樣給落戶口,戶政支隊都不管。”
謝無終:“……”跟人家戶籍警有什麼關系啊?
其實溫柏舟不是不懂,他是有點高興——謝無終并不排斥與他親近,把他爸媽當成家人,并且不避着同事。
溫柏舟心裡甜絲絲,謝無終簡直急死:“我可是咱隊的負責人,負責人唉,叫謝寶寶,讓大家怎麼想啊?”
溫柏舟放下連接線,非常認真地想了半天,評價道:“挺好。”
謝無終:“……不跟你說了,你個直□□本就不懂。”
溫柏舟蹙眉:“你誤會我了。”
别的不說,直男這事兒,謝無終絕對是誤會他了。
謝無終抱起筆電,耷拉着腦袋往外走,溫柏舟立馬拎東西跟上。
走着走着,謝無終想起來了:“你怎麼跟阿姨說的?”
“最近都沒辦法回去。”溫柏舟道:“電子數據移交,程序、手續,還有很多事要做。”
“确實,還得看外方進度,随時可能出差……”謝無終歎氣:“好久沒去看叔叔阿姨了,我也怪想他們的……”
謝無終不說謊,更不懂阿谀奉承,他說想他們,就一定是發自真心。
謝無終從小沒有媽媽,生他的時候,謝母就因為大出血去世了。爸爸給他取名叫“無終”,因為爸爸對媽媽的愛,有始無終。
那時候小男孩兒流行叫某磊、某強、某偉……謝無終的名字算是特例,寫在幼兒園小書包上,看着像學生家長。
謝無終出生那年是龍年,好些小朋友取了龍字,用龍做小名的就更多了,幼兒園裡喊一聲“龍龍”,半個年級的孩子都來集合。
但謝無終不去,因為他小名叫寶寶,比龍龍還普及。
這小名是怎麼來的?爸爸告訴他,媽媽懷孕的時候,經常揉着肚子,溫柔地唱一首童謠:“寶寶乖乖,寶寶乖乖……”
長大之後,有回謝無終去給爸媽掃墓,一邊擦洗墓碑,一邊念叨有趣的話題。
“小區門口新開了家小飯館兒,叫‘蟹寶煲’,可火了。上次路過,服務員在門口招呼,我還以為在叫我,早知道取了個菜名兒,我叫謝乖乖好了。”
“謝寶寶就很好。”溫柏舟一邊擦墓碑一邊道。
“行。”謝無終笑起來:“要不你叫溫乖乖吧?”
溫柏舟:“好。”
收拾一番,溫柏舟和謝無終一起上香祭拜。溫柏舟在心裡默念:“叔叔阿姨,寶寶很好,我也很乖,請你們放心。”
自從爸爸犧牲,謝無終就跟溫爸溫媽一起生活了。
夫婦倆對他視如己出,加上對謝爸的感恩之情,倆人疼謝無終簡直超過親生兒。
家裡忽然來了個小孩兒,分走了父母大半的愛,年幼的溫柏舟怎麼想?
爸媽告訴他,沒有小終哥哥的爸爸,他們全家都會死。小終哥哥的爸爸非常愛他,所以他們全家也要非常愛小終哥哥。
溫柏舟把這句話記住了,把所有的愛都給了謝無終,毫無保留,并一直貫徹到了今天,可以說是非常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