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躺着賺大錢?”男人頭戴棒球帽,站在陰影裡,帽檐壓得低低的,口罩遮住半張臉,有種魅惑人心的帥。
午夜容易引人遐想,想着想着就容易想瞎了心,司曉東聞言老臉一紅,羞怯地低下了頭。
棒球帽:“……”
後來,司曉東終于明白了棒球帽的意思,那時候,他正躺在看守所的闆兒床上。
一切就像是夢。
那天,一切都很平常,他到站點打了卡,拉上快遞,統一扔在一個代收點,拍拍屁股,去了他最常去的網吧。
玩兒起來就沒時沒晌兒,司曉東要了碗泡面,吃完出來抽煙。
冷風“嗖嗖”的,司曉東打了個哆嗦,罵罵咧咧。
“哪個王八蛋出的主意?不讓在室内公共場所抽煙,包廂也不行,這不是閑的嗎?殺人犯都抓住了是嗎?開始找老百姓的茬。”
司曉東越罵越來勁,感覺自己很有幾分傲骨。
然後,戴棒球帽的男人就出現了,悄無聲息,如同鬼魅,帶給他一個躺着賺大錢的機會。
咋叫造謠?咋就犯法?飯桌上、開水間、辦公室裡、村口兒大樹底下,哪兒沒有扯老婆舌的?哪個讓人抓起來了?
況且,這事兒他在行,有過先例。
就前陣子,他看一個遊戲主播不順眼,随口編了個黃謠,搬了幾個不相幹的素材,有理有據有圖有視頻,立馬傳得沸沸揚揚。
主播澄清,說視頻裡不是我,還發了聲明,要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說實話,那時候司曉東怕了,他想道歉求原諒,什麼條件都可以,隻要對方别讓他賠錢。
草稿都寫好了,卻在準備發送前停住。
他看到了高贊的那一條評論。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個視頻不是你,可不代表你沒這麼幹過,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司曉東的腰杆兒不自覺直了起來。
他順着那條評論往下翻,越翻越開心,嘴角也越裂越大,最終形成一張詭異的笑臉,他渾然不覺。
有意思,這可太有意思了!司曉東像是第一次走出大山那天,終于看到了花花世界真實的模樣。
司曉東的欣喜,伴随着另一個人的失望。
分明是捕風捉影的捏造,主播以為清者自清,很快會解決,沒想到維權這麼難,簡直是無妄之災。
私生活的事兒根本無法自證,公司要求主播噤聲,以免擴大影響,一旦輿論失控,主播甚至可能飯碗不保。
對于公司而言,觀衆是收入來源,是财神爺,是金主爸爸,至于主播,隻是一個吸引金主的工具,如果做不好,那就換掉。
最終,主播放棄了維權,選擇隐忍,以求息事甯人。
直到現在,直播時還有人拿這件事調笑,有的甚至說是調.戲也不為過了,主播隻能裝看不到,鬧得很了也隻能跟着自嘲。
主播喜歡遊戲,這份工作本來很快樂,可是現在,主播根本不敢打開電腦,每次直播前都焦躁不安,經常失眠。
而司曉東,吃得好睡得好,時不時上直播間看主播出洋相,着實下飯。
“我真他.媽是個天才!”司曉東為自己的才華所傾倒。美中不足就在于,這份才華賺不到錢。
結果,機會來了。
随便搞一搞,就能拿到這麼多錢,這種活兒接上幾次,直接飛上人生巅峰啊!啥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司曉東樂開了花。
“不對啊。”轉念又一想:“胡說八道就能掙錢,哪兒來的這麼好的事兒?”
司曉東猶豫了,他想起來公安宣傳,說遇見天上掉餡兒餅,先想想為什麼會砸到自己——難道是詐騙?
“當我是騙子嗎?”棒球帽輕蔑一笑:“我可不瞞你,高收益是因為高風險,我給你這些錢,就是買你承擔的風險。”
棒球帽告訴他,網絡謠言這種事,公安現在打擊很嚴,一旦有人舉報,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這就是一場豪賭,賭赢了,沒人管他,他直接拿錢,逍遙快活。
但既然是賭,就有輸的可能,或者說,從參與的那一刻開始,司曉東就輸掉了他整個人生。
但是,他本人不這麼想。司曉東對自己有信心,畢竟在造謠這個領域,他有工作經驗。
這次的更簡單,人都躺在醫院,剩下半條命了,說不定明兒就噶了,到時候她老公忙着傷心,也沒空管什麼謠言。
如果她老公要打官司,那他就再造個謠,說他是為了吃媳婦的人血饅頭,到時候全網追着男人罵,那人也就沒臉再告了。
如意算盤“咔咔”響,司曉東面上卻不顯,反而一臉為難。
“這事兒,風險可大啊,萬一讓警察抓住,我就有案底了。”司曉東歎口氣,咂咂嘴:“有了案底,可就不能考公務員了,我這犧牲可太大了。您就給我這點兒錢,也不夠啊……”
誰知,棒球帽并不買賬,反而冷笑一聲:“就你那個學曆,夠報名要求嗎?”
司曉東老臉一紅,拉不下面子,忙給自己找場子。
“學曆那不重要,我上學時候學習可好呢!而且這事兒我跟您說,不在于學曆,我可是有成功經驗的,價錢是得高點兒。”
棒球帽笑得更冷了:“看個遊戲直播,給人家主播造黃謠,你還當是豐功偉績了?甭廢話了你到底幹不幹?不幹我找别人。”
“唉您别急啊。”本想拿喬兒,沒能得逞,到嘴邊的鴨子要飛,司曉東忙換了副嘴臉:“我沒說不幹,您也知道,這事兒擔着風險呢,我不得考慮考慮,真抓進去得判多少年啊?我這年輕力壯的,放出來成老頭兒了,可不毀了?”
見司曉東換了态度,棒球帽也緩和下來,甚至帶了幾分笑意。“哪兒至于?前陣子捅死女朋友的新聞,看過沒?”
司曉東搖頭。
棒球帽道:“殺人這麼大的事兒,判了無罪,知道為什麼嗎?”
司曉東再次搖頭,更迷茫了。
“感情糾紛。”棒球帽吐出四個字。
司曉東頓覺靈光乍現。“要是真被抓了,我就說我跟那女的有感情糾紛!”
棒球帽不置可否,隻淡淡道:“你一不謀他們的财,二沒害他們的命,說破大天也就是行政拘留,裡頭待個三五天,管飯,出來沒人知道。”
說着,掂了掂手裡的紙包。
司曉東舔舔嘴唇,還是忍不住哆嗦。
“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的?”見他有心又畏縮,棒球帽又添了把火:“你在家裡睡一天,有人給你錢?就算你真進去了,睡一天給一萬多,再說這事兒還不一定,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