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精神!”現實與記憶的夾縫中,伊卡睿斯的聲音如利劍劈開混沌。唐耀西猛地睜眼,發現他們的機甲正懸浮在基地外層空間,面前是遮天蔽日的第二軍團艦隊。那些AIE機甲以違背物理規律的姿态折疊在虛空裡,關節處流淌着熒綠色的生物光。
公共頻道突然炸開刺耳的尖笑,有個黏膩的聲音哼着走調的《玫瑰凋零曲》:“玫瑰玫瑰真美麗,帝國花園屬于你~”唐耀西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分明是百年前處決聯邦戰俘時,帝國劊子手最愛唱的死亡小調。那些扭曲的旋律在神經接駁器裡化作冰錐,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伊卡睿斯突然推動操縱杆,機甲如離弦之箭沖向敵陣。精神同頻帶來的痛楚讓唐耀西眼前發黑,但他死死咬住下唇沒有松手。當第一台AIE機甲揮動光刃劈來時,他透過全息屏幕看到了駕駛艙内的景象:那個士兵的脊椎已經完全金屬化,神經束像寄生蟲般在合金骨骼上蠕動,眼球表面覆蓋着暗紅色的生物芯片。
“就是現在!”伊卡睿斯的聲音在意識深處炸響。唐耀西本能地按下武器鍵,機甲右臂彈出高頻粒子震蕩刀。兩具鋼鐵之軀相撞的刹那,他聽到通訊頻道裡傳來非人的嘶吼——那不是機械的摩擦聲,而是數百個靈魂被囚禁在金屬牢籠中的哀嚎。
震蕩中的刀劍刺入AIE機甲胸腔的瞬間,唐耀西看到了地獄。
無數記憶碎片順着神經接駁器湧入腦海:新兵在手術台上掙紮,金屬溶液從眼眶灌入;母親隔着防爆玻璃哭喊,懷中嬰兒的後頸亮着神經接駁口的藍光;白發蒼蒼的科學家跪在皇帝腳下,求他停止這種反人類的實驗......
“唐耀西!”伊卡睿斯的聲音像是從深海傳來。機甲劇烈震動中,唐耀西發現自己正死死掐着對方的手腕,對方的作戰服已經被他無意識的抓出五道血痕。
來不及說道歉,全息屏幕上,被擊毀的AIE機甲正在發生恐怖的變化。那些熒綠色的生物光突然暴漲,金屬外殼如活物般蠕動重組,轉眼間竟修複了胸口的貫穿傷。更可怕的是,公共頻道裡的尖笑變成了整齊的誦經聲,數百個聲音疊加着重複:“為了皇帝的榮光。”
就在這一刻,唐耀西突然脫出了精神領域,他轉頭就看到伊卡睿斯雙手緊緊的握拳,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伊卡睿斯的鼻血正一滴滴落在控制台上,在神經接駁器超負荷運轉下,他的意識正在被量子潮汐撕成碎片。
他同時也轉過頭看着唐耀西:“聽着,”他的聲音因劇痛而沙啞,“等會我會摧毀了那些扭曲的駕駛員精神意識,讓帝國的機甲先遣隊短暫的陷入待機狀态,這個時候必須要立刻摧毀機甲核心,告訴圖正遠,速度要快。”
話音未落,機器就開始轟鳴。警報聲與金屬扭曲的哀鳴交織成死亡交響曲,唐耀西看到伊卡睿斯的鼻血正一滴滴落在控制台上,在神經接駁器超負荷運轉下,他的意識正在被撕成碎片。
“斷開連接!”唐耀西瘋狂點擊着解除按鈕,但系統毫無反應。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線,他看到伊卡睿斯嘴角勾起釋然的微笑——這個瘋子早就鎖死了分離程序。
唐耀西當機立斷,他立刻用手撐住伊卡睿斯的腦袋,将額頭緊緊抵住對方汗濕的前額。耳邊回蕩的是一百年後周祈雨和他玩笑時說的話:“人的額頭具有非常精妙的神經電流傳導,現代所有的精神意識操作都避不開額頭和太陽穴,如果說有一天一個人在進行精神傳導,你去貼近他的額頭,說不定可以産生共鳴。”
在精神領域的量子風暴中,機甲外裝甲開始汽化。伊卡睿斯躺在意識洪流中,等待着湮滅時刻的降臨。他承認自己沖動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條件反射地将唐耀西推出了意識鍊接,獨自留在這個即将崩塌的精神牢籠。
可惜啊,他的野心,父親的期待,瓦西裡德夫的榮耀,他一件都還沒完成。不過這樣也很好,這些年背負的東西早已過分承重,就此長睡不醒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他閉上眼,等待着死神的降臨。突然,有溫熱的觸感貼上他的掌心。有人輕輕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伊卡睿斯猛地睜眼,看見唐耀西正貼着他的額頭,用身體遮住了蜂擁而來的量子風暴,琥珀色的瞳孔裡倒映着整個意識宇宙的星光。
“你怎麼?”伊卡睿斯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明明已經斷開了和眼前人的精神鍊接,他為什麼突然闖進了他的意識世界。
“伊卡睿斯,别放棄。”唐耀西沒有好的辦法,但是他知道經過百年後專業的意識訓練,他的意識強度比伊卡睿斯好上太多,在這場爆炸中,或許他可以護住伊卡睿斯。
“我……”唐耀西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話還沒說完,巨大的白光吞噬了兩人。
在唐耀西看不到的地方,一滴眼淚落在了他的肩上。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唐耀西似乎聽到了伊卡睿斯在他的耳邊的低語。古地球法文:? la vie, à la mort(生死與共)。
劇烈的閃光吞沒了整個視野,在最後一刻,唐耀西感覺有一道暖流從他的左手傳遍全身。
神經接駁器殘留的灼傷讓每根頭發都像在燃燒,他勉強睜開眼,最先感受到的是後頸的劇痛,他的神經接口似乎被燒壞了,但是他來不及感受自身的痛苦,他現在最擔心伊卡睿斯的安危,他掙紮着就要爬起來,就在這時,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