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已經走出很遠,路鳴都沒有擡頭,路佳諾邊哭邊打嗝,葉文萱從他懷裡把孩子接過,給她順着氣,跟路鳴說:“我們也走吧。”
幾秒鐘後,路鳴緩緩起身,再擡頭時已經整理好了情緒,神色平靜。但那雙眼睛,讓葉文萱覺得似乎失去了神采,黑洞洞的。如果說他以前看向路佳諾時還有父親般的疼愛,那現在替代那裡的已是一片廢墟。
隻有路鳴知道,就算路悠悠隻是想要遠離他,有了這個念頭,也能夠讓他崩潰。趁一切還不算晚,他要早早的“撥亂反正”。
而計劃,已經開始。
路悠悠開車送孟垣回去的時候,心情還難以平複,“我哥這個人他就是…你就當他情緒不穩定,是個很容易情緒化的人。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我代他向你道歉。”
“就是磕了一下,你不用太緊張。”孟垣看上去像是真的不介意,“不過,你說他今天的關心太過,有沒有想過,他對你有過分保護的情結。”
有句話說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心裡咯噔一下,路悠悠驟然跳出局内,開始回憶今天的種種,誰會無緣無故刁難一個人,還是說他另有目的。
那這塊身上的可疑痕迹和昨天“消失”的記憶……
如果再想下去就接近了真相,她甯願不要這樣的真相,她今後會謹慎地對待路鳴,但不會真的與他割舍多年的兄妹情誼。
她不得不承認,“可能是這樣吧。其實他一向反感我接觸異性朋友,今天的反應确實太過了。”
回到小區樓下,路悠悠鎖好車,跟在孟垣身後上樓,經過車尾時,她敏銳的直覺提醒她回頭再看一眼自己的車,她也這樣做了。
這是一輛白色保時捷,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的地方,驅散心底的疑雲,她繼續跟上。
呦呦依舊守在家門口等待主人,打開燈,孟垣連貓都沒顧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衛生間裡把衣服洗出來晾幹。
“不介意的話,我把你的衣服也拿出來洗一下。”孟垣指的是路悠悠拎過來的還裝在購物袋裡的衣服。
“好啊,”路悠悠把羊絨毛衣取出來,“這件就不用了。”
俨然是獨立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了,孟垣幹起家務來動作很利落,一會的功夫,分開洗的衣服已經全部烘幹挂上了。
路悠悠也沒閑着,打開掃地機器人,跟在它後面,指揮交通,哪裡沒掃幹淨,她就把它趕進去再掃一圈,同時防着呦呦跑過來跟它玩。
忙碌了一會,兩個人先後坐到了沙發上。
路悠悠感慨着說,“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我以為今後的日子會一直平靜下去。”
孟垣站在不同的角度安慰她,“在我的故事裡,所有小說主角開始他們的精彩人生之前,也都在平靜的生活着。”
“可是你是懸疑小說作者,主角的性格和人生經曆都和我不同,‘遊離’。”
這是孟垣的筆名,冷不丁從路悠悠的口中聽到,他有種被扒下馬甲的無措感。
“怎麼這麼叫我?”
“好奇…”路悠悠看向他的眼睛,“好奇你的筆名為什麼是它。”
他想了想,才開口說:“我時常覺得自己不能融入群體,我思考,然後内省。直到能用我的文字表達出内心的想法和感受,我才能感到身心舒暢。比起在閑暇時感受熱鬧和激情,我更喜歡呆在既有的生活圈裡。人群之外,遊離是我的一種狀态。”
路悠悠若有所思:“那你今天和我一起體驗坐小火車和摩天輪,在多到人擠人的遊樂園裡找孩子,算不算是走出生活圈。”
“這種程度可以接受,是我願意去做。”
“你有沒有想問我的?”路悠悠想找個話題繼續聊下去。
“我這個話題會很冒犯,但對你或許會有幫助。”孟垣突然語氣鄭重了幾分,“你哥和你的物理距離已經超出了正常情感阈值的接近範圍。舉個例子,和你的嫂子和侄女相比,在外面,在飯桌上,他站着的位置和坐着的位置都離你更近,你想起來了嗎?”
她想起來了,路鳴今天何止是說的話很過分,就連孟垣說出的話都是事實如此。
路悠悠急忙地想說些什麼,但平白地讓自己的唾液嗆了一口,開始猛咳,咳得臉都是紅的。
孟垣起身為她接了一杯水,杯子依舊是米色馬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