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陸小柏小聲應道，心跳卻莫名地加速了。

周六下午，兼職結束後，陸小柏跟着戚枳光回家。

他的家在一個離學校不算太遠的小區，環境很安靜。房子不大，但收拾得異常幹淨整潔，空氣中飄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墨香。客廳的沙發上随意搭着幾件男生的衣服，茶幾上放着幾本翻開的書和厚厚的習題冊。牆上挂着幾幅裝裱起來的書法作品，筆力遒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随便坐。”戚枳光放下東西，徑直走向廚房，“喝什麼？有橙汁和可樂。”

“橙汁就好，謝謝。”陸小柏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邊緣，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這個完全屬于戚枳光的空間。

這裡沒有父母生活的痕迹，更像是一個……屬于他和哥哥，還有爺爺奶奶的地方。她注意到書架上放着一個相框，裡面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和一個慈祥的老奶奶的合影。

兩個少年都穿着署光中學的校服，一個表情酷酷的，和現在的戚枳光很像，另一個則笑得陽光燦爛，露出一口白牙。

“這一看就是你哥？”陸小柏指着照片問。

戚枳光端着橙汁走過來，順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嗯，戚枳航。”

“他看起來……比你活潑很多。”陸小柏小聲說。

“性格不一樣。”戚枳光把橙汁放在她面前，“他随我媽，我随我爸。”

“你爸媽呢？”陸小柏脫口而出，問完又覺得有些唐突。

戚枳光倒沒什麼特别的反應，隻是語氣平淡地陳述：“在外面做生意，幾年回來一次。”

陸小柏怔住了。

幾年……才回來一次？那不就和她差不多嗎？雖然她的父母隻是忙于工作，但常年不在身邊，她也和留守兒童沒什麼區别。她忽然明白了戚枳光身上那種超越同齡人的沉穩和獨立來自哪裡。也明白了為什麼他總是看起來有些疏離，話那麼少。

原來，他們是相似的人。隻是他比她更早地學會了一個人面對生活。

“你從小就和你哥哥跟着爺爺奶奶？”陸小柏輕聲問，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有些心疼，又有些同病相憐。

“嗯，奶奶前兩年過世了，爺爺身體也不太好，大部分時間在老家休養。”戚枳光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像是在說别人的故事。

“是高一那年嗎？”陸小柏的心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

“嗯。”

果然如她所思，高一剛開學她就直球發言要把戚枳光變成對象，結果戚枳光當時很煩躁，後來的第一次開學摸底考試，戚枳光竟然隻考了11名，現在想來當時他應該剛送走去世的奶奶。

“對不起，我當時不應該那樣對你。”她看着眼前這個少年，他平時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偶爾還帶着點毒舌的樣子，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可現在，她仿佛透過那層堅硬的外殼，看到了裡面那個很早就學會獨立、習慣了孤獨的靈魂。

他不是冷漠，他隻是習慣了把情緒藏起來。

他不是難以接近，他隻是不習慣依賴别人。

“笨蛋，我去準備晚飯。”戚枳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進了廚房。

陸小柏坐在沙發上，捧着橙汁，心裡五味雜陳。之前，她對戚枳光是從剛開始的顔值和好奇，到後來她漸漸動心，更多的是源于他對自己的幫助，源于他學習上的優秀，源于那些相處中不經意的心動瞬間。

但此刻，這份喜歡裡，似乎摻雜了更多的東西。是理解，是心疼，是想要靠近的沖動。

她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口，看着戚枳光熟練地洗菜、切菜、掂鍋。

夕陽的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勾勒出他清瘦而專注的側影。

那一刻，陸小柏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她要更努力，更努力地學習，一定要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她想要站在他身邊，不僅僅是在這短暫的高中時光，更希望在未來的路上，也能有他的陪伴。或許，她無法填補他過去的缺失，但她希望，他們的未來，可以不再那麼孤單。

晚飯很豐盛，四菜一湯，都是陸小柏愛吃的。

吃飯的時候，戚枳光的話依然不多，但氣氛卻不像之前那麼沉悶。

陸小柏主動找着話題，說些學校的趣事，說兼職時遇到的可愛孩子，戚枳光偶爾會應幾句，或者吐槽兩句，但眼神柔和了許多。末了陸小柏竟然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戚枳光，明年我們一去南大？”

“……”戚枳光加了一塊肉放到陸小柏的碗裡，“我知道。”

吃完飯，陸小柏主動要求洗碗，被戚枳光拒絕了。

“你坐着看會兒電視，或者看書。”他把碗筷收進廚房。

陸小柏也沒堅持，她知道戚枳光的脾氣。她重新坐回沙發，拿起茶幾上的一本《現代青年》翻看着。廚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鍋碗瓢盆輕微碰撞的聲音。這聲音，充滿了煙火氣，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不需要多言語，不需要多親密，隻是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在，在同一個空間裡，各自忙碌，卻又彼此感知，就足夠了。等到戚枳光收拾完廚房出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走了。”戚枳光拿起鑰匙，不容置喙。

回去的路上，兩人并肩走在安靜的小區道路上，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誰都沒有說話，但空氣中卻流動着一種微妙的默契。快到陸小柏租的小區門口時，戚枳光停下腳步。

“到了。”

“嗯。”陸小柏點點頭，“謝謝你的晚飯，真的很好吃。”

“下次想吃什麼，提前說。”

陸小柏心裡一暖，“好。”

她看着戚枳光轉身離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才慢慢轉身上樓。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裡，陸小柏卻沒有感到像往常一樣的失落。心裡某個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是那頓溫暖的晚餐，是那個幹淨的家，更是那個外表清冷内心卻有着自己堅持和溫度的少年。

戚枳光，好像也沒那麼“欠抽”了。反而，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