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喧嚣散盡，寒意重新籠罩了校園。返校日，署光中學的空氣沉甸甸的，帶着股說不清的肅殺。橫幅換了新的，“決戰百日，唯我獨尊”、“拼搏百天，成就夢想”，大字刺眼，壓得人喘不過氣。教室後黑闆，高考倒計時牌，數字跳進了兩位數——“99”。像喪鐘，一下下敲在每個高三學生心上。

陸小柏拖着還沒完全從假期緩過來的身子走進教室，那點殘存的假期綜合症和對未來的模糊不安，在看到那個鮮紅的“99”時，被一種更猛烈的緊迫感沖散了。她走到座位，習慣性拉開椅子，手卻在桌肚裡碰到了一個溫熱的瓶子——牛奶，還帶着溫度。旁邊壓着張小紙條。

熟悉的字迹，潦草裡帶着力道，和她的字像一個模子出來的，卻又明顯更硬朗些：“收心。”

是戚枳光的。

一股細微的暖意悄悄漫上來，她握緊了牛奶瓶，嘴角控制不住地翹了翹。這家夥，總這樣，用最簡單的方式，戳中她最需要的點。

2010年開學第一天，雷打不動的百日誓師大會。操場上，全體高三師生站得筆直，空氣裡都是緊繃的味道。

“你們隻有最後一百天，黃金百日，決定命運！高三的同學們，未來隻有這一次機會！知識改變命運……”文校長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操場，每個字都像重錘。

陸小柏站在隊伍裡，聽着校長的動員，目光投向主席台。學生代表葉雲博正在發言：“知識的海洋是未來的方向……”他穿着校服，那頭标志性的殺馬特雲朵發型總算染回了黑色，眼神倒是亮得出奇，說話帶着股莫名的自信，引得隊伍裡幾個女生低聲議論。

陸小柏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旁邊不遠處的戚枳光。他站得像棵松樹，眼神直視前方，側臉在早晨的陽光下線條分明。

“南大！我一定要考上南大！”陸小柏吸了口氣，悄悄攥緊拳頭，在心裡吼了一聲。最後一百天，沒什麼好慫的，幹就完了！

誓師大會的雞血打完，現實的壓力緊随而至。

班主任李磊站在講台上，已經完全褪去了上學期剛畢業那股青澀，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宣布了更嚴苛的規定。

“從今天起，所有自習課不準讨論！上課不準交頭接耳！晚上十一點半必須熄燈！手機？想都别想，抓到就沒收，等高考結束再還你！”

李磊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全班，“特别是某些同學，别以為快高考了就能放松！任何違紀，尤其是早戀！一旦發現，從重處理，絕不手軟！”

這話像冷水，澆熄了誓師大會最後的餘溫。陸小柏心裡一緊，下意識瞥了眼身後的戚枳光，他還是那副看着黑闆、波瀾不驚的樣子。

數學老師張青牽頭的學習互助小組也跟着升級。戚枳光給陸小柏做的複習計劃，直接細化到了小時，甚至半小時。幾點到幾點刷數學，幾點到幾點啃物理，幾點到幾點背單詞，排得密不透風，還帶監督執行。陸小柏覺得自己像個上了弦的木偶，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在戚枳光的計劃表裡打轉，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

“他簡直就是魔鬼！！”午休，衛靜趴在桌上，聲音帶着哭腔，手裡捏着一張被葉雲博用紅筆畫滿了叉的理綜卷子，“我昨天晚上做夢都在背公式！結果早上還是被他罵！說我腦回路比迷宮還繞，能直接把導航繞暈！”

“行了行了，”陸小柏拍拍她，“你看，好多題你不是已經會解了嗎？葉雲博他人還是不錯的，講題挺有耐心，就是……他那桌子，簡直是災難現場，書堆得跟要塌方似的，坐他旁邊得自帶安全帽。”

衛靜想了想，認命地點頭：“也是……被他毒舌鞭策着，我理綜單元測試确實提高了不少。”

“喲，現在才發現小爺我的好？”葉雲博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倚在旁邊桌子上，挑着眉插話。

“葉老師，我可什麼都沒說。”衛靜立馬縮了回去，一副“我沒惹事”的樣子。

“那你這幾題思路還是不對，”葉雲博随手拿起衛靜剛改的卷子，又勾畫了幾筆，“再想想。川傳去年分數線五百多，你這狀态……啧啧，懸。也就是小爺我心善，不然誰管你。”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衛靜一把搶過卷子，埋頭繼續刷題，懶得再理他。

陸小柏看着這倆人，腦子裡莫名其妙冒出“歡喜冤家”四個字。要不是偶爾還看見衛靜對着抽屜裡那個李想送的舊鑰匙扣發呆，她真覺得葉雲博跟衛靜挺配的。

“唉喲——”後腦勺的馬尾辮被人輕輕拽了一下。

陸小柏從磕CP的幻想中驚醒，猛地回頭，戚枳光桌上多了張紙條。

“收起你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做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