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予笑出聲來,“每回我想誇你兩句的時候,你就先一步給自個兒拆台。幹嘛呢?誰又把你惹毛了?”
李進之晃了晃頸子,“唉,纨绔也不好當,黑白兩道都沾的纨绔更不好當,你這兒乖乖坐着喝茶聽書呢,當空就來一道要劈死你的雷。”
“有滿大街亂轉散心的閑情,沒工夫去找月霖?”
“找他我是樂意,可他家裡不是有别人麼,我去了不是給他丢人現眼麼?”
“甭跟我找轍。我爹娘知道我跟你的交情,什麼都沒說過,月霖那邊也一樣。”
李進之牙疼似的吸了口氣,聲音壓低:“說實在的,顧大太太瞧不瞧得上我倒在其次,我是覺得吧,瞧見她我肯定上火。”
“嗯?”沈星予挑眉,“沒見過的長輩也能讓你上火?你真是混好了,混大了。”
李進之一擺手,“你跟我和月霖都不一樣,福窩窩裡長大的,我們眼裡的人情世故跟你是兩回事。”
“掰開了說說?”沈星予牽着馬,往别處走開去。
李進之跟在他身邊,“其實顧家這事情挺荒謬的,荒謬在根本沒必要發生。
“大太太望子成龍,凡事顧忌月霖的名聲,人之常情,但也正因為這樣的人之常情,她和兒子被攆出來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據理力争?
“不跟夫家的人鬧是要臉,被攆到城外也叫做要臉?如果你我不是局中人,如果不認可月霖,會不會質疑他們兩個的品行?
“來,你替她跟我擺擺道理。”
沈星予語塞,頭一回被個流氓問得無言以對。
“老話兒都說為母則剛,人家是為母則窩囊。這麼說不過分吧?”
沈星予不得不承認,這厮點出的句句在理。
李進之漂亮的唇形一彎,勾出嘲弄的笑,“我打心底瞧不起這種人。幸好月霖沒随寡母的性子,不然這輩子就是個窮秀才了吧?”
沈星予仍是無言以對。
“嗳,這事兒要換了你娘,她會不會立馬跑廚房找把剔骨刀跟人玩兒命?”
那是一定的。沈星予笑出聲來,拍拍李進之的肩,“那你怎麼着?為這個疏遠月霖?”
“說什麼呢?我做纨绔之前,也是正兒八經習文練武的好孩子,那小子筆墨中的銳氣,我心服口服,而且他處事的路數特對我脾氣,耍橫、蔫兒壞那都是信手拈來啊。”
“我踏實了。”沈星予下巴點一點就近的酒樓,“我請你喝酒。”
“走着!”李進之應得爽快,“顧家那邊就這麼算了?不用我再幫着找補找補?”
“你得問月霖。”
“明兒就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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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顧月霖如常到内宅用飯。
蔣氏沒什麼精神,趙媽媽不時偷瞄顧月霖一眼。
顧月霖權當沒看見,安安靜靜地吃飯。劉槐的廚藝非常好,飯菜非常可口。
吃完飯,閑話幾句,顧月霖回到書房院。
周全小跑着過來,呈上一封信,“傍晚送到的,小的手邊事情多,忘了及時給您送來。”
“沒事。”顧月霖随手接過,走進書房。
是蕭默的回信。
顧月霖心中雀躍與忐忑并存,剛要拆信,心頭一動,找出幾樣東西,将兩盞明燈移到近前,檢查信件有沒有被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