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之和君若神色如常,都和顧月霖一樣,一襲玄色粗布深衣。
在書房落座後,顧月霖視線在兩人面上逡巡着,“你們怎麼一道來了?”
李進之擡手示意君若說。
君若神色無辜,娓娓道:“三日前,李公子慫恿着我爹到江南避一陣,還吓唬我們,說保不齊有官員商賈攀咬君家。我爹一向是銀子越多膽子越小,立馬卷包袱走人,還要帶上我。
“我膩煩我娘和妾室整日掐架的情形,死活不肯離開京城。
“結果,樂子來了,我爹居然把我托付給李公子,請這人确保我在他回來之前毫發無傷也不傷别人。”
顧月霖哈哈地笑,瞥着李進之,“你真行,跟君東家成了忘年交?”
李進之笑笑的,“君氏少東家動辄氣得我吐血,我不跟她爹攀交情,不出兩年一準兒見閻王。”
君若牽了牽唇,“能讓月霖哥哥一笑,我也認了。”
“令尊怎麼還特地交待你不傷别人的事兒?”顧月霖瞧着她,“你又盯上誰了?”
君若低頭喝茶,不說話。
李進之接話道:“這丫頭的母親、舅舅張羅着給她定了親,她老大不樂意,還嘴欠,放話要把那男的宰了。”
顧月霖釋然,又笑。倒是聽出來了,這對兒克星關系緩和了不少。
君若悻悻的,“那是個衣冠禽獸,偏生我爹架不住人睜着眼睛說瞎話。”
“是不怎麼樣。”李進之承認,又道,“可我不是把人也攆出京城了?”
君若斜睨他一眼,“衣冠禽獸就該弄死,你把人吓跑有什麼用?”
李進之也睨着她,“我倒是想捎帶着幫你讓他退親,但你不答應,我有什麼法子?”
“該死的人,跟我退了親不還得禍害别家的小姑娘?既然是這樣,不如死之前膈應着我,橫豎我又沒打算嫁人。”
“……說的居然挺有道理。”李進之說。
君若歪了歪頭,望向顧月霖,現出活潑潑的笑,“哥,我能不能在你這兒住一陣?”
李進之先着急了,“嗳,這事兒你怎麼能湊熱鬧?”
顧月霖聽出話音兒,不由失笑,“莫不是你們倆都想搬進來住?”
“我先起的這心思。”
李進之和君若異口同聲。
顧月霖揚了揚眉,顯得愈發松散,“行啊,願意來就來,隻是,少帶人手,别計較飯菜不合意。”
李進之有些不滿,“你這話說的,既然要蹭住,理應自帶人手,還得自帶錢糧。”
“這回說的還像人話。”君若先肯定了李進之的态度,随即道,“我都準備好了,隻要你點頭,今日就能搬進來。”
李進之表情有點兒擰巴,不想同意又不得不随着君若表态,“我也一樣。”
顧月霖想了想,“這不是跟你們客氣的事兒,你們看着辦。但是——”
這樣一來,他倒不用請教對付蔣氏、魏琳伊的法子了,當務之急是告知兩人自己身世相關的事。要是他們介意的話,今日起也不需再來往。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宣揚出去,他也無所謂。
他說道:“有些事情本來難以啟齒,到了這上下,卻不得不如實相告。”語畢,對辛夷、景天打個手勢。
辛夷景天立即會意,稍稍梳理一下事情始末,你一言我一語地把當年是非、如今的波折照實講述一遍。
李進之聆聽期間,已經黑了臉,到末了,手重重落在座椅扶手上,“真不是東西!哪有把孩子當鹽似的倒騰的貨色?”
這人近兩年最主要的進項來自鹽運镖局,跟所有幹一行愛一行的人一樣,什麼事都能跟自己的行當聯系起來。
君若是女孩子,對女子之間的彎彎繞更敏感,也比絕大多數女子的腦筋更靈,迅速消化掉便開始幫顧月霖面對現實。
她誠摯地望着顧月霖,踩着李進之的尾音道:“哥,這樣的話,我就更該住進來了,别的我不敢說,起碼能替你約束着那對母女,少給你添堵。”
李進之非常同意,道:“沒錯,這丫頭萬一有失策的時候,我也能搭把手。”
顧月霖心裡暖意融融。
他看得出,這兩個朋友是真的不介意那些亂遭事,出自真心地想給他陪伴、相助。
他語帶笑意:“如此,你們想來就來,往後能少掐架,我就燒高香了。”
李進之和君若對視一眼,不得不再一次有了默契,同時别别扭扭地道:
“盡力而為。”
顧月霖哈哈大笑。
君若也笑,當即起身,瞥着李進之,“說起來,日後我可是有哥哥做靠山的人了。我這就傳話下去,命人把我的家當搬過來。”
說話間,步調優雅又神氣活現地出門去,像足了心滿意足又趾高氣昂的貓咪。
“德行。”李進之磨着牙,修長白皙的手指扣了扣座椅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