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妃喜上眉梢,“正是呢。誰都曉得,父皇惜才,才有顧侯的聖眷不衰。如今一年之初,父皇何不破例一次,為顧侯與兒臣的堂妹賜婚?不瞞父皇,兒臣與王爺知曉這兩人有緣後,生怕有美中不足之處,已請欽天監合過八字,般配得很呢。上次貿然登顧侯的門,言行失當,也是因這樁事喜不自勝而起。”
“你這番話可經得起查證?”皇帝仍舊像是閑話家常,“話裡話外的,你堂妹已成了月霖的有緣人,可自稱與他有緣之人,朕聽聞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号才貌俱佳的,她怎麼就能得了月霖青睐?”
齊王妃隐隐覺得不安,但這件事至關重要,也便言之鑿鑿:“父皇不知,時下多數女子因着長公主、君大小姐的風範,屢有東施效颦之舉,性子自是不大……兒臣堂妹卻是不同,當真是天生端方柔順的大家閨秀,不是尋常人可比的。顧侯到底中意怎樣的品行,以往誰又真的問過他一句?”
她還胡說出理了。皇帝避重就輕,“既然如此,月霖就該主動求娶,你着什麼急?朕深恨亂點鴛鴦譜之事,對膝下子女是沒法子,不得不指婚,對臣子卻絕不會輕易賜婚。”
“可是……顧侯性情内斂,怕是拉不下情面,自己張羅婚事……”
皇帝失笑,“三言兩語間,你就将朕的重臣說成了沒有擔當之人?”
“不不不,兒臣絕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皇帝耐心告盡,“今日你所說的一字一句,都給朕忘掉,膽敢辱沒臨江侯清譽,别怪朕翻臉無情。即日起閉門思過,明年此時再出門走動。下去!”
齊王妃面無人色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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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從初八就回了錦衣衛辦差。
李進之最是了解她刑訊惡人的手段,現今就讓她負責北鎮撫司裡關押的兩個惡貫滿盈的東西。
自家妹妹初當差,自然要弄個開門紅,先在皇帝面前立些小功勞,坐穩指揮佥事的椅子,往後才好與他大殺四方。
這天上午,去往北鎮撫司的路上,君若坐在寬大舒适的馬車上,看完卷宗,打開随身攜帶的小箱子,看自己産業的賬。
賬面很漂亮,入賬的銀錢數字仍舊讓她很滿意。
一年年過來,遇災時捐贈銀兩物資的确不假,卻也無意中得到了特别好的口碑,災情一過,生意便是愈發紅火,獲益銀兩總能超過捐贈出去的,是意外之喜。
她父親君一航那邊的情形,她就算不想知情也能及時獲悉。
因着她拆夥離開,君家産業少了一半,富可敵國的名聲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别人頭上。
君家一族很是内亂了一通,君一航焦頭爛額,但态度強硬,終究是沒出大亂子。
令君若比較意外的,是君一航休妻之事。
竟然一波三折,到去歲冬日才分道揚镳。
不過,倒也不難想見其中的糾葛:曹氏姐弟知曉不少君家的秘辛,亦知曉一些老字号餐館、酒樓經營紅火的秘方,把他們放出去,遲早會成為那些生意的對家。期間得失的銀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君一航怎麼肯?
被妻子小舅子折騰了十幾年,終究給他折騰出一個分走一半産業的女兒,他拿女兒沒法子,還拿他們沒轍麼?
調整更改秘方期間,他跟他們死耗着就是了。
這一耗,就是這些年。
這件事上,總體來說,君若還是有點兒感謝君一航的:一日不正式休妻,曹家那群人就不會死心,顧不上跑來惡心她,而隻要曹氏被休棄,他們就會逃命般趕來京城。
君若估摸着,曹家人已經在進京路上。
無妨,她如今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人脈有人脈,需要怵誰?
話說到底,她就算腦袋缺弦兒一回,擺不平那些蟹兵蟹将,不是還有哥哥和程叔父麼?
思及此,君若的唇角徐徐揚起,明眸熠熠生輝。
就在此時,馬車停下來,車夫禀道:“大小姐,前面是齊王爺的車駕,王爺喚您過去說幾句話。”
君若嗯了一聲,收拾好箱子,命楊柳好生保管,自己帶着曉風下了馬車,走到齊王的馬車前,拱手行禮,“微臣問王爺安。”
這片刻間,她留意到馬車旁邊一名端坐馬上的男子,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馬車裡傳出齊王的語聲:“要見君大小姐一面,委實不易,隻說這一面,也是本王着意促成。”
“王爺言重了,微臣不敢當。”君若應答之餘,瞥一眼那道視線的主人。
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算得樣貌俊朗,氣度不凡。視線裡沒有令女子憎惡的貪婪、欲/望,卻也同樣令君若反感:他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個物件兒,是估算價值幾何的眼神。
這人她見過,隻不過,之前見到的是他的畫像與生平。
他是齊王妃的胞弟周業成,前年成了鳏夫,是齊王府急于安排給君若的夫婿。
先有個齊王妃的堂妹,再來一個周業成,要說齊王府的胃口,真的很大,也是真不怕把自己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