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甯王,皇帝險些蹦起來,“狼子野心!真不該留着你這禍患!”
甯王亦是滿腹火氣,聲聲質問:“父皇屍骨未寒,你便将他親自發落的周家人弄到身邊,一個與你夜夜笙歌,一個在翰林院濫竽充數;父皇要你倚重首輔、李、沈、君等人,你做到了哪一條?什麼時候開始,能随意對朝廷命官動刑了?什麼時候開始,身為帝王卻觊觎臣子手中的産業?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也配為九五之尊?”
皇帝視線在衆人面上逡巡,最終在方拓面上定格,“吃裡扒外的東西!”
方拓面無表情,“沈小侯當差勤勉,皇上卻聽信讒言,用莫須有的罪名發落他。禁軍職責是守衛皇城,對皇上貪戀女色一清二楚,京城早已流言四起,臣不知,皇上要如何以孝治天下。”
沈瓒上前一步,直視着皇帝,目光陰寒,“犬子無故被羁押,更被動了大刑,請皇上給沈家一個交代。”
魏太傅還是比較溫柔的,“諸位列出的種種事宜,皇上的确要給個說法,依臣看,罪己诏是免不了的。”
金吾衛與錦衣衛的指揮同知齊齊出列,分别為自己的上峰鳴不平,揪着上峰被動大刑一事要個明白的說法。
皇帝一絲理都不占,又隻有一張嘴,哪裡說得過這麼多人。
顧月霖緩步走出去,取出小酒壺,喝了幾口酒。
久未相見的李福小跑着趕來,行禮時有些激動,“侯爺。”
顧月霖颔首,讓唇角向上揚了揚,“此次多謝你和劉公公。人帶到了何處?我要去看看。”問的是周昭儀。
“侯爺随我來。”李福側身相請。他和幹爹在宮裡多少年了,隻要人還沒離開,手裡就始終有堪用的人,眼下安排個隐秘的适合刑訊的宮室,再容易不過。
一路上,李福察覺出了顧月霖的變化:除非必要的言語,他都保持沉默,給人的壓迫感極重。而在以往,當真是叫人如沐春風的做派。
這位爺的心情,屬實惡劣得很呢。李福這樣想着。
周昭儀自從被拖下床那一刻起,就預感到了滅頂之災。即便如此,她也沒勇氣尋死,而且那些人也不給她自盡的餘地。
被帶進久無人居的宮室内,被刑訊不過一刻鐘左右,她就撐不住了,用皇帝會盡快派死士來搭救、而她要不擇手段地拖延時間的理由寬慰自己,從頭開始招認:
“齊王妃,也就是我堂姐,與當今貴妃常年互惠互利地來往。
“新帝登基,齊王妃想讓自己和齊王的處境好一些,貴妃則希望自己的兒子來日有最好的前景,需得宗親支持,于是,她們互通消息,着人将我送到京城。
“周家如今情形分外潦倒,與往昔天差地别,我受不了,誓要出人頭地,令親族重現以往風光。
“皇上閑來常出宮走動,我在安排之下,見到了皇上,如願進宮。
“馮安槐算是家父的故交,沒多少情分,但他知道,有貴妃女兒撐腰,再與我這般得寵之人攀上關系,絕對可以前程似錦,便答應我和齊王妃,入閣後不遺餘力地彈劾顧月霖、君若等人。其次,舉薦我堂哥入翰林院,隻是模糊了一下堂哥的出身。”
刑訊她的是楊柳、曉風和幾名女錦衣衛。
楊柳、曉風一想到自家大小姐的傷勢,就恨不得将狗皇帝和這個以色侍人的女中敗類碎屍萬段。楊柳問:“此次三位大人突然被緝拿,你參與了多少?”
周昭儀猶豫着要怎麼應對。
就在此時,顧月霖、程佐和李福進門來。
望見顧月霖,周昭儀先是片刻恍然,繼而惡毒地笑起來,凝着顧月霖的俊顔答話:“我參與了多少?從最初到他們被劫走。
“我對顧侯,一度煞費苦心,看得出他最在意最憎惡什麼事。
“我隻是有心嫁給他,他卻連相見的機會都不給,這也罷了,還毀了齊王府,毀了周家。
“冷情至此,合該被我算計一場。
“顧侯爺,看到你的異姓手足一個個半死不活,是何感受?眼下是不是要與帝王反目成仇?我倒要看看,你這權臣如何與皇權抗衡,我就算死在你手裡,你也休想善終!”
曉風實在聽得火大,将手邊鎮紙拍碎,碎片悉數用真力擲到周昭儀臉上。
周昭儀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由發出一聲慘呼。
楊柳冷嘲:“長得跟個夜叉似的,也配肖想侯爺?下作東西,你到底是什麼肮髒玩意兒投胎的!?”
顧月霖聲色不動,拿過已經記錄在案的口供,看過之後輕飄飄放回去,淡淡的,“稍後菁華軒裡一名宮女會過來,你們結合她說的話仔細訊問。案犯不老實也無妨,将你們所知的酷刑輪番用一遍,弄死就弄死,無所謂。”
“是!”
“顧淳風!”周昭儀又是恐懼又是恨,整個人顫抖得厲害,“合該你……”
話剛開了個頭,面上就挨了狠狠一巴掌,抽得她頭暈目眩耳朵轟鳴,一時間做不得聲。
顧月霖又交代了身邊的人兩句,步履如風地離開。
周昭儀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她始終憧憬着高高在上地面對他的時刻。
而他對她,并無高高在上之姿。他根本不把她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