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克勞奇……”小天狼星慢慢地說,“克勞奇那個病秧子老婆……”他懷疑的目光轉了轉。“你會去嗎?”
“不去,缺乏基本的誠意。”阿卡西娅淡漠地說,把信浮空,那封信嗖的一下飛上了二樓。“後面也許會吧。”
門鈴響了。小天狼星果斷地往地上一躺,以沙發為掩體。阿卡西娅站起來去開門,他能聽到她富有魅力的聲線在招呼,是對着忽然冒着雪上門的麻瓜快遞員。幾聲寒暄之後,門溫柔地關上了。
小天狼星擡頭看去。阿卡西娅抱着一-大束花回來了——這次是紅白玫瑰,有點俗,但也熱烈。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像是狗鼻子忽然被過濃的花香堵塞了似的問道:“這就是你說這幾天不用買花的原因?”
玫瑰花束嗖的一下飛上了二樓的床頭。阿卡西娅俯視着坐在地上的小天狼星,微笑着清脆地彈了個舌:“Yep.”
她開始寫回信了。快速地掠過一些其他人禮尚往來的信件,對于瑪麗·克勞奇她是這樣回複的:
親愛的克勞奇先生:
您好。
聖誕來臨,這是一個溫暖的和家人共度的節日,祝您和您的家人身體都好。收拾收拾您的控制欲,或許會對家人更好。如有需要,請另行提前預定會餐日期,我想,克勞奇可能不能再被推一把了。
靜候佳音。
阿卡西娅·蓋倫
接着她換了一張信條,繼續下筆飛快:
親愛的斯内普教授:
非常高興收到您的來信!最近小雪連綿,請您注意保暖。“蛇驅使鼠,蛇吞吃鼠”——我非常樂意向您提供兩方消息。祝您注意身體,越來越好,後續消息敬請查收。随信附上入職賀禮。
再次向您祝賀新年順利。
你誠懇的,
阿卡西娅·蓋倫
同一天的時近傍晚,遙遠的南-歐酒館。
一個矮瘦但兩頰垂肉的女巫裹着披風,在酒館的角落裡悉悉索索地坐了下來。她矮小,穿得也奇怪,東拼西湊,顔色黯淡,不像南歐女巫那種通常灑脫而缤紛爛漫的着裝,不過小破酒館裡的師早已見怪不怪,巫師裡的怪胎哪,多得去了——但她帶着一種奇怪的驚恐神色,在這樣的節日氛圍裡簡直格格不入。這人進來既不點東西,也不為了寒暄慶賀,直撲一張有報紙的桌子,貪-婪而謹慎地摸索着閱讀起來。
“……”矮小怪人的瞳孔忽的緊縮起來,肩膀猛地塌下去,叫自己更加形貌猥-瑣,像某些見不得光的生物了。“居然真的——”
西裡斯·布萊克——在老闆悠悠蕩蕩的聖誕抒情歌單中,他短小的指頭抓着染了油污的報紙仔細地看——西裡斯·布萊克,真的像他前幾天聽牆根得到的那樣,被撈出來了!被一個計劃之外,聽都沒聽說過的女人撈出來了——就像他們還在讀書的時候,他們是那樣的光輝燦爛,而他隻是借光并行,甚至那光太猛烈,掩蓋了他的身形——學生時期是萬人迷又怎麼樣呢?黑魔王是那麼的強大,捏碎區區幾束光——詹姆·波特也夠煩的啊,要天天聆聽他青春期的煩惱,整天莉莉,莉莉......盧平,那麼危險的東西,笑得那麼有僞裝性,鄧布利多還讓他當了級長,布萊克更不用說——哈哈哈,當他陷害成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陷阱簡直是為布萊克量身打造的——那麼沖動,那麼高傲,那麼重視摯友,誰不相信,隻有不認識他的人不相信,可是他從來不用放下身段去認識别人。隻有别人捧着情書,捧着示好,就連他的布萊克家族,另一個縮小版的“永遠純粹”布萊克,也在低聲下氣地等着他“回頭是岸”。還有波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是“the chosen one”,一生下來就被嚴密地保護,而他們,不被選擇的,在外圍奔波,奔生奔死。
憑什麼呢?
小矮星·彼得,屈從于命運的吊詭之時,就是背棄了自己對自己命運的主宰之日。在第一學年入學的時候,是他自己戰戰兢兢地戴上了那頂分院的破帽子,不管是童年來一直被母親念叨的、還是在火車上剛好聽到的關于學院氣質的隻言片語——
他在心裡想:“我想去格蘭芬多、我想去格蘭芬多……”
他羞于承認自己可能落于平庸的評語,而帽子體貼地允諾,把他推進了命運的那個分支。
或許除了驚恐,也有對于勇敢光輝的向往。但是這向往在最後還是熄滅了,他那樣迫切地想要脫身離去,甚至不敢多加考慮。
這矮小的女人猛吸着氣,兩頰上的肉猛烈地抖動着。阿卡西娅·蓋倫,阿卡西娅·蓋倫,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小天狼星的愛慕者!他的小眼睛掃過那些細碎的标題:《金合-歡夫人與她緊牽的惡狗——論布萊克出獄迷譚》、《布萊克:永遠純粹還是天真叛徒?》、《美麗的布萊克:預言家日報頭版雪冤——睡顔照緻反複加印,銷量高漲》……還能代理布萊克家族,好,他的阿尼-瑪格斯也被登報了,就算是聖誕,幸而是聖誕,最近的巡邏搜捕放松了那麼一點點,他本來計劃去一個巫師家庭假裝寵物蹭吃蹭喝的期望也破滅了,難道他要把自己的腳指頭手指頭都割掉嗎?那更可疑……多痛啊,那種幻痛,他不願意再來一次。他顫-抖地擰着報紙,小天狼星那張反複加印的照片睜開了美而銳利到傷人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報紙外的人。他伸直了自己肮髒的指頭,抽搐着面頰,又在幻痛了。不停歇的幻痛。
“今夜我們舉杯痛飲我的心意訴說起泡像很綿密的黃糖
海風吹拂森林啊 城牆下我的愛人穿着慘褐的衣裳”
一個花腔女高音悠悠地唱道,好像是店主平常的點播,魔法磁帶洗得混了,夾在了聖誕輯的抒情卡帶裡。
“他何時歸來何時歸來
不再見了我的愛人他青春的面龐他筆挺的衣裝*……”
這個醜陋的矮小女巫忽然撲在報紙上,在角落裡小聲地哭泣。老闆隻是往這邊瞥了一眼,繼續擦着他的杯子。
失去與得到……
無法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