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佩妮的六月
正如我們所說,佩妮在六月初去看了波特家的金庫。
六月中旬的時候,她那個身上總是有一股神秘氣息的鄰居——阿卡西娅·蓋倫總算從南-歐——大概吧?或許是東歐——才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帶着各地的手信。
“希-臘的茴香酒,”阿卡西娅看着她拆盒子,“不錯吧?還有西班牙雪莉酒,主要産自赫雷斯三角,據說釀造工藝十分獨特,那個是捷克的拆線木偶,可以給小德思禮先生和小伊萬斯先生玩,哦,希-臘和阿爾巴尼亞還有馬其-頓真近啊——我以前都沒注意到——”
“保加-利亞也在那邊吧?”佩妮說,搖了搖那兩個拆線木偶,吸引了小達力和小哈利的興趣,達力顫動着他那兩層小雙下巴,邁動小短腿啊啊大叫着過來了,哈利亦步亦趨,但是顯得更機靈一些,阿卡西娅感覺有他日後小找球手的風範。
兩個小孩把-玩具抱走了,但是兩位女性都感覺那玩具撐不過十分鐘。
“是的,保加-利亞……很有熱情和活力的地方。”阿卡西娅說,“物價不高,玫瑰節很熱鬧,當地人很熱情,幸好是參加了玫瑰節才走的呢。”
佩妮咳嗽了一聲。
“啊,說起來,”她在試圖表達些什麼,雖然眼睛不自然地飄向了哈利,“呃……這些地方,好像都有很多神秘的傳統,是吧,西娅?”
“當然啦,”阿卡西娅自然地說,幫她收拾起來桌子上的盒子,“每個國-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特别的傳統嘛。”
“啊,那麼,你如何看待這些東西呢,你覺得呢?”
“Well...”阿卡西娅手停了停,“這個……我覺得,它們大概是一種……寄托。”
“寄托?”佩妮幹巴巴地說。
“是的,舉個例子……”阿卡西娅沉思道,“你看,德思禮先生還沒有回來,對吧?”
“是的。”
“你知道,我母親那邊是東方的,佩妮,”阿卡西娅把盒子歸攏了,窗邊的陽光灑在兩個孩子的身上,顯得他們仿佛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在不是太遠的古代的時候,等待丈夫的婦女會使用丢鞋子的方式進行占蔔,”(佩妮在聽到“占蔔”的時候打了個哆嗦)“——就是把鞋子丢出去,她們就叫這為’相思卦’,卦象,圖像……或者之類的東西。’相思’就是……’互相思念、互相愛慕’的意思。鞋子如果是一反一正,或者怎麼樣我記不太清了……就代表她們的丈夫已經在路上,很快要歸來。”
她停頓了一下。那些百年前無聊的閨中時光在講述中變得生動起來,介乎百無聊賴和閨情之中的行為或許被千百個或成熟或年少的女人做過,她們輕輕地倚靠在古色古香、雕花刻鳳的床邊,打發時光地抛出兩隻繡鞋,讓柔軟的死物告訴她們或長遠或不久的未來。
“那實際上……聽起來還挺動人的。”佩妮說。
“是啊,”阿卡西娅沖她的門廳努了努嘴,“要不要去丢兩隻新皮鞋試一下?”
“哦,老天,”佩妮說,“還是放過我吧。”
她們倆坐着笑了一陣。
“所以這些很多來自一些寄托,或者心願。”阿卡西娅說,“我以前讀了一點敦煌遺書,啊,就是一些中-國唐代的資料,大概一千多年前?裡面記載一些有趣的東西,你知道,例如,愛而不得要怎麼辦?”
迷-情劑。佩妮的腦子裡出現了那個詞,但她幾乎是迅速地喝止了自己的思路。
“怎麼辦?”她緊張地說。
“well,在文獻裡面,大概是這樣說的,’夫憎,婦取鼠尾燒作灰,和酒與夫服之,即憐婦’,”她念出一段抑揚頓挫而古雅的文字,再翻譯給佩妮聽(佩妮又打了個哆嗦,因為聽起來特别像咒語)。“就是說把老鼠尾巴燒成灰混在酒裡給丈夫喝,他就回心轉意。”
“惡,”佩妮皺起鼻子,“耗子……”
阿卡西娅笑了笑。
“難以挽回的人實際也不必挽回。隻能白白地被動地等待丈夫歸家是因為她們不被允許出門工作。”她解釋道,“就像祈求耶稣保佑一樣……都是一種行為。佩妮,難道你在女校的時候,你和你的好友沒有撕過雛菊-花瓣,沒有算過星座,沒有玩過塔羅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拜托——肯定有吧?”
“好吧,有的。”佩妮臉紅了。實際上,她又想起了記憶裡一-張-一-合的花朵。她搖了搖頭,把那朵莉莉手裡的花甩出了腦海,想起了伊芬大呼小叫着算她未來的男朋友到底多久到來的樣子。
“就是這樣咯。”遠處的男孩們已經開始用木偶的手腳互毆,阿卡西娅眼尖地發現達力那個的尖鼻子正搖搖欲墜。“如果神秘術在實用範圍内能大面積應用的話,那說不定能成為第三次産業革命的動力,倒也不錯。”阿卡西娅用一種輕飄飄的口吻說,“但是既然沒有,那就證明各方面的都還不能成為主流。沒有占據主要地位就不夠……要緊,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