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星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揉着一頭亂發打着哈欠走出房間,堂屋敞開的大門外傳來說話聲。
“……抓住雞腳,抓穩了……你沒殺過雞嗎?你跟星仔一樣大吧,星仔從小就會殺雞了,你怎麼……唉,算了算了,不用你幫忙了……”
院子裡,何青衍穿着卡其色毛衣,同色系褲子,正用手指頭捏着雞腳,被倒挂的雞的翅膀胡亂撲騰。要不是提前綁了雞腳,這隻雞早就死裡逃生了。
從何青衍皺成一團的五官可以看出,他已經盡力了。
“我來我來。”李文星伸手握緊雞腳,示意他到一旁。
“爺,昨天不是才殺雞,今天又殺一隻。”
一般來說,很少這樣連續吃雞的情況。這幾年,有人專門拉豬肉到村裡賣,而且還養了鴨,肉類的選擇多了。
李高義用刀抹了一把雞脖子,“你奶怕何青衍沒吃夠土雞滋味,這不,讓我一大早殺雞。”
雞血順着脖子流向瓷碗裡,待刀口的血變少了,就把雞頭塞進雞翅的羽毛裡,放在地上。
李文星彎腰打開水龍頭,把手洗幹淨,偏頭對他說:“嘿,托我的福,你又有口福了。”
何青衍勉強扯了個笑,沒有說話。
李文星看他臉色難看,就交代他進屋了等,他還真一點不猶豫扭頭就走。
院子旁邊有個小柴房,裡面有燒柴的竈台,平時殺雞用的熱水,就是在這裡燒的。
李高義端出熱水,斜了眼,壓低聲音,“好大一小夥,抓雞抓不了,殺雞殺不了,有啥用。”
“爺,人家跟咱們不一樣,有錢人家那用幹這些。”李文星抓着雞腳,把整隻雞放進滾燙的開水裡來回攪動,讓熱水均勻浸透。“而且,菜市場裡的雞鴨魚,全給幫處理好,買回來就能下鍋煮了,誰還親自做這些。”
李高義漫不經心哦了一聲,時不時看向孫子。
看到爺爺欲言又止,他笑了,“您不信。”
眼看燙得差不多了,拎起雞腳,把雞放進沒有水的盆裡,爺孫倆蹲在一旁拔雞毛。
“我信,星仔說什麼我都信。”李高義樂呵呵地笑了,又看了眼孫子,“爺隻是在想,再年輕個二十年,爺肯定又能力讓我的星仔過上那種日子。不用困在這小村莊裡,想幹嘛就幹嘛。”
“爺,說這些幹嘛,我現在不也是想幹嘛就幹嘛嗎,跟爺奶過得每一天都是好日子。”他說道。
李高義似還有話要說,又笑了,“星仔說的對,眼下就是最好的日子,咱們不跟别人比,也不去看那些燈紅酒綠,哪家哪戶不是關起門自己過自己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哩,想那麼多沒用的幹嘛,徒增煩惱。”
“爺,您這亂七八糟說什麼呢,這都說糊塗了。”他覺得好笑。
“是糊塗了,爺老了,越看越糊塗。星仔,要是将來爺奶不在了……”
“唉,打住,又說這些。您和我奶肯定能長命百歲的,才七十,還有三十年了,将來看我結婚生子,還要幫我照顧重孫子呢。”說着,他朝白仔擡了擡下巴,“不信,你問白仔。”
被點名的白仔站起來,汪了一聲。
李高義被逗得哈哈大笑,伸出食指,“你呀你,爺奶老了,還讓爺奶給你帶孩子,這算盤打的,十裡八鄉都聽到了。”
他嘿嘿笑着,眉眼彎彎。
張妙珍從菜園回來,籃子裡裝滿了菜,有豌豆苗、白蘿蔔、油麥菜,看到他們爺倆樂呵呵念叨。
“菜園裡好些菜,以前星仔在外地,我倆老吃不完,還摘了送人。誰家沒個菜,送來送去也送不完,爛在菜地裡覺得可惜。”
“星仔回來了,我能多摘些都還有富餘,現在何青衍來了,我這菜地裡的菜總算能發揮最大作用了。”
李高義:“你這話說得,這是讓人家光吃青菜了,多寒酸。”
張妙珍:“誰說的,有雞有鴨有肉的,你個老頭子,我哪天隻給你做青菜不給肉吃。”
李高義:“星仔,你不在家,你奶連做菜的動力都沒有,天天青菜打發我,現在又不承認了。”
“哎喲,還學會告狀了。”張妙珍抽出一根白蘿蔔,輕輕打在老伴身上。
李高義伸手示意孫子,“你看你看,這次你打我都不用我告狀。”
菜刀迅速落在砧闆的雞身上,發出輕快的聲音。
李文星邊笑邊熟練地把雞剁成塊狀。
“爺,奶是女生,您要紳士大度些。”
張妙珍得孫子幫忙沾沾自喜。
沒人幫忙說理李高義也紳士地沒有計較。
一頓忙完下來,已經九點多了。
李文星路過房間門口,看到何青衍坐在電腦椅,專心緻志地看手機,手機橫着,像是在看視頻。
“何青衍,你洗漱了嗎?”
何青衍擡頭,“嗯,洗漱了。”
“在哪刷牙?你有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