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擡頭,對上了季沐思難掩激動的目光,又在好整以暇中,看見對方的勢在必得緩緩轉換為驚駭與恐懼。
他笑問,“弟弟怎麼知道那些人會對我的臉動手?”
季沐思的表情僵硬在臉上,血液仿佛驟然凍結,絲絲寒意從腳底冒出。
季卿怎麼會毫發無損?
他動了動嘴,試圖找補,“二哥好看,我隻是擔心二哥的臉,第一反應是會有人傷害你的臉。”
這話狗都不信。
席沉衍的視線銳利如刀。
季卿眼神玩味。
兩人沒說什麼,季沐思卻覺一陣不自在争前恐後地湧來上來。
臨近十點,薄荷畫廊的開業儀式即将開始。
二代們高談闊論,紅色緞帶在中間飄揚,畫廊員工井然有序。
分明離得很遠,季沐思卻覺得所有人都聽見了季卿和他的談話。
他們會不會知道了他對季卿做的一切,會不會覺得他惡毒,如果這一切被傳揚開來……
季沐思紅潤的皮肉一寸寸變得慘白。
“二哥,我……”季沐思緊緊閉上雙眼,又猛地睜開,歉意滿滿道:“我偷聽到有人要毀你容,但是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幫你,他們這麼兇。”
眼淚啪嗒落地。
晶瑩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滾落。
我見猶憐。
季沐思:“你打我吧,你罵我吧,是我對不起你。”
“那報警吧。”季卿表情堪稱平靜。
季沐思啞口無言,委屈的表情定格在臉上。
一籮筐的話憋在喉間,不上不下。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荒誕感。
爾虞我詐,你來我往,鈎心鬥角呢?
全揚了?
直接報警還怎麼玩?
席沉衍微微側身,遮住唇邊的笑意。
下一秒看起來規矩又克制。
“不願意報警?”
季卿動了動好轉的雙腿,迎着季沐思看惡鬼的驚懼目光,又卸了力氣,把全部重量壓在席沉衍的身上。
席沉衍垂眸一瞥,小麥穗晃蕩兩下,在的胸口極快地撓了一下。
季沐思的視線死死粘在兩人相貼的手臂,指尖微微顫抖。
不該是這樣的!
席沉衍該喜歡他的,所有人喜愛的目光都該落在他身上。
季卿為什麼不乖乖做個惹人厭煩的蠢貨,為什麼要和他争!
他再也難以忍受,妒火高高蹿起,瞪了一眼季卿跑了。
他要回家,他要找季洪峰!
季卿看着季沐思紅着眼睛,急匆匆坐上季家的車。
而後神色自若的擺正身體,拉開和席沉衍的距離,又和焦急跑過來的張倩優打了招呼,明目張膽的翹了開業儀式。
張倩優還想再說幾句。
季卿道:“去找季嚴俞。”
安排好開業事宜,季卿和席沉衍一左一右漫步在春熙路。
沿街的商鋪三三兩兩開着,碗碟的碰撞聲高高昂起,拐了幾個彎兒,又靜靜地打了個旋,散落在潔白的鞋面,柔和了鞋底踩在青石闆上的嗒嗒聲。
以至于季卿的思緒有些飄遠。
他想到了如同附骨之疽的饑餓感和剛才短暫的失控。
精力的損耗和驟然間的爆發,顯然會讓饑餓感反撲。食物能夠短時間的安撫,卻遠不遠不夠。
如果仍在修真界,終歸會有辦法解決。
但是——
他深呼吸一次,感受着身側幾近于無的靈氣和殘缺破損的天道。
即使天賦卓絕,在現代百年靠着普通修煉方式進入築基也是一件極艱難的事情。
或許可以嘗試功德成聖。
“小心。”
席沉衍的聲音喚回季卿的思緒,他視線一掃,落在席沉衍鉗制他上臂的手。
随之站直,避開了前面的台階。
季卿:“想吃什麼?”
不遠處薄荷畫廊傳來一陣歡呼,季卿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看向剪彩的季嚴俞。
十點了呀。
席沉衍回了幾條工作信息,随口道:“時間還早,很多店不營業,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茶樓,裡面的糕點還不錯,要試試嗎?”
當然要試。
季卿喜歡沒嘗試過的東西。
永福茶樓。
一位穿着杏色棉麻長裙的女士迎了上來,語氣恭敬有禮,又不顯谄媚,“席先生,今天的戲是陳老師的《貴妃醉酒》。”
說罷,又朝季卿友好地打招呼。
季卿禮貌回應。
他踏上紅木台階往樓上走去,來到二樓平台時,垂眸看到一樓處搭的巨大戲台子。
紅色幕簾晃蕩兩下,掃過兩邊的圓柱子,露出镌刻的燦金對聯。
是真是假假裡演出真情。
非實非虛虛中原有實意。
季卿腳步不停,打趣,“你喜歡國畫,又喜歡看戲,我猜你還喜歡早上一杯枸杞水。”
席沉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隐晦的視線掃過季卿蒼白的唇瓣,拿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季卿的手中。
“補充糖分,可以避免餓暈。”
“嗯。”季卿撕開包裝,含着糖,清爽的薄荷香氣緩緩蕩開。
兩人一路無話,在女士的帶領下進了包間。
季卿沒什麼忌口,由着席沉衍點單。
木門阖上時,還能隐隐傳來這位女士和服務生交代聲,“守在這裡,好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