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嬷嬷的事皇上已經知道了,那麼大的熱鬧,想瞞過皇上也難。他把榮妃晾了半天,一是派人去查事情經過,二是猜到榮妃的來意,怕她不肯說實話,提前給她施壓。
榮妃抿着淚,哽咽地說道:“那日三阿哥吐了血,醒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總是亂發脾氣。臣妾急火攻心,也跟着病了,好幾日沒去看他。等臣妾今日再去看望,三阿哥就埋怨臣妾不關心他。
皇上您也知道,三阿哥一直很乖的,最是溫柔守禮,他從來不會說讓我傷心的話。他言語無狀,我也跟着動了氣。當時我想着他生病前去過一次獵場,許是野地裡沖撞了什麼,臣妾便去法華殿求了些符,燒了符水派錢嬷嬷送過去,誰想到……”
說到這裡,榮妃伏在地上,哭得起不來身。
“誰想到他竟然提着恭桶,潑了錢嬷嬷一身糞水……我怎麼也想不到三阿哥對我有這麼大的怨氣,都是我這個做額娘的不好,平時對他不夠體貼,傷了他的心。
皇上,臣妾知道,三阿哥和錢嬷嬷這麼一鬧,實在不成體統。隻是錢嬷嬷是奉命行事,三阿哥又在病中,一切後果由臣妾一人承擔。哪怕您将臣妾貶去辛者庫,臣妾也毫無怨言。”
榮妃滿臉倉皇之色,一身素淨的裝扮,眼睛裡盛滿了水光,看着着實可憐。她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換裝打扮,憑她過往經驗來看,這是最容易激發出皇上憐愛之心的裝扮,連香味都是皇上最愛的清雅茉莉香。
果然,皇上歎了口氣,親自過來将她扶起,還給她擦眼淚。
榮妃心裡一松,還好,皇上還肯理她,她的危機就解決一大半了。
皇上說道:“事情經過我已經知曉,這事也怪不得你。你作為母親沒有過錯,胤祉有什麼不滿意的?他還敢挑長輩的毛病,反了他了!”
皇上隻是想聽聽榮妃怎麼叙述這件事,她句句不提兒子的不是,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皇上對她的言行是滿意的,事實上他調查事情經過後,本來就站在榮妃這一邊。在他看來,長輩再有不是,做晚輩的也不該像三阿哥那樣叛逆。
察覺到皇上言語中的不悅,榮妃急忙幫三阿哥開脫,不敢讓兒子沾上‘不孝’兩個字,“皇上,三阿哥不是那樣的脾性,他是病了,所以行事偏激。”
皇上冷哼,“他都鬧成什麼樣了,你還護着!慈母多敗兒!”
榮妃哭着哀求道:“皇上,求您派幾個好太醫給三阿哥看看吧!他是好孩子,他隻是病了……”
“罷了!梁九功,去太醫院請幾個好太醫。我和榮妃也去阿哥所,看看咱們的三阿哥到底在鬧什麼!”
一行人直奔三阿哥住所,映梅來喜硬着頭皮迎駕。
皇上進門便問:“三阿哥呢?”
來喜忙答道:“回皇上的話,三阿哥鬧了一通,這會子累了,睡下了。”
皇上冷哼,“他倒是心寬,這時候還睡得着。太醫的脈案藥方呢?拿過來給我看。”
映梅忙把東西取來,皇上一邊看一邊問,“三阿哥吐血後是怎麼鬧的,你們說給我聽聽。”
皇上親自查問,映梅等人吓得心肝亂顫,哪敢隐瞞。
“自從吐血後,三阿哥心情很壞,動不動就發脾氣亂扔東西。藥不肯按時吃,飯也吃得很少。有時候看着牆角發愣,有時候突然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偶爾會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比如說今天早上,三阿哥說熱了,爬到房頂上吹風唱歌……”
皇上皺緊眉頭,‘啪’地一聲合上脈案。
“這麼嚴重,為何不早來禀報!”
來喜等人支支吾吾,這問題實在難答。柏江左看右看,往前站了一步。
“皇上,奴才是内務府今日剛派過來的雜役太監。三阿哥心情不好亂發脾氣這事,應該已經報上去了,不然内務府怎麼會派奴才到三阿哥這裡呢?”
皇上被噎了一下,是了,這事他知道。隻是當時政務忙,折子多,聽完就撂在腦後了。
在場衆人為小太監捏了一把汗,這人怎麼什麼都敢說!皇上永遠沒有錯,錯的永遠是底下的奴才。
梁九功瞪了柏江一眼,使眼色讓他退下,然後趕忙上前給皇上解圍,“都怪奴才疏忽了,忘了把這件事情報給皇上知道,請皇上責罰。”
皇上擺擺手,“太醫來了沒有?我們進屋看看三阿哥。”
這時柏江又開口了,“皇上,今日是奴才伺候三阿哥用飯喝藥。依奴才所見,三阿哥說話清楚,有條有理,他自己心裡清楚明白,隻是肝氣郁結,需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把這些肝火發洩出去。您要不還是帶娘娘回去,讓三阿哥自己清淨清淨。奴才覺得他不見人,安安靜靜養幾個月就好了。要是人太多了,刺激着他了,他的病反而不愛好。”
柏江雖然虎氣,但他看事卻很通透。
三阿哥的病根子就是皇上和榮妃,這兩人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一宮主位,又都占着長輩的名分。倆人眼珠子朝上,哪裡肯向三阿哥低頭?再者皇上是和榮妃一起來的,榮妃的嬷嬷受了委屈,她不定怎麼吹枕頭風呢!要是放這倆人進去,夫妻倆一起刺激三阿哥,三阿哥的病就别想好了。
梁九功呵斥:“大膽!”
來喜摁着柏江一起不停磕頭,“皇上饒命,這小太監以前是雜役,内務府今早剛派過來的,奴才還沒來得及教他規矩。”
皇上沒心思跟一個小太監計較,眼下還是兒子更要緊。他讓梁九功去開門,他要進去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