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懶得存進銀行,直接就這麼拿給了自己。
還是說,她想讓自己意識到這些錢是外公給的,好讓所有人知道外公就是偏心她的?
季渝懶得再繼續想下去,裝模作樣地把袋子打開檢查了一下,和她說:“這隻是本金吧,當年的五萬和現在的五萬可不是……”
“你還想收我利息?”小姨的調門瞬間上去,表情有些扭曲,指着他,“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這麼多年對你的好你全都忘了?”
吃裡扒外?
這個詞到底是怎麼用在這裡的。
他吃誰了?誰又是那個“外”?
季渝“呵”了一聲,滿腦子都是對她的鄙夷:“小姨,我媽當年沒上學,那些錢不是都供你了嗎?怎麼,學校不教成語啊?”
“……”小姨無言。
“我也不是針對你。”季渝慢悠悠把袋子系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我就是很好奇,季博遠是救過你的命嗎,讓你這麼護着他?我媽,你親姐姐你都不在意,反而對着你的姐夫……”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到這裡,他已經把想說的意思表達出來了。
季渝上上下下把面前的這個人又打量了一個遍。
穿着樸素的衣服,披散着頭發,臉和自己的媽媽也有三份相似。
這麼多年,從周曉離開學校打工供她上學的那一刻起,這個人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反正從季渝記事開始,都是周曉在一點點接濟這個破碎的家。
憑什麼?憑什麼所有的苦都讓自己媽媽吃了?他們憑什麼靠着周曉這些年往家裡寄的錢嚣張快活到今天?
季渝都有些慶幸自己是有仇必報的性格了,要不然不知道周曉還要受多少苦。
其實在他和周曉說自己打算把小姨告上法庭的那一刻,自己也被她阻攔過。她的觀念永遠都是“都是親戚,沒必要弄這麼僵”,但這段時間一件一件的事情已經把她的憤怒也積壓到了盡頭。
最終她還是同意了。
周曉一直覺得自己賺錢多,又是家裡最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應該貢獻一些東西的。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想法生根發芽之後,她漸漸地變得麻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或者說怎麼做才是對的了。
如果不是季渝,如果季渝沒有幫自己反抗的話,估計自己會這麼過一輩子。
周曉翻出借據,又找到一些别的東西,全部交給了季渝。她對他的要求隻有保護好自己。
季渝看着面前的人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抓住了把柄一樣,氣急敗壞地指着他的臉,手都有些發抖:“你這孩子怎麼說話沒、沒個把門是嗎?什麼話都敢往外瞎說?”
好有意思。季渝差點沒有忍住笑出聲。
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在這之前周曉都和自己說了。
當年外公知道了季博遠的身世之後,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許,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他。他又是準備好酒好菜,又是和顔悅色地拉着季博遠聊天,目的就是為了吊住他這個金龜婿。
不過外公也知道周曉當時并不是很想結婚,所以他明裡暗裡地也讓小姨多和季博遠來往來往。
如果周曉不願意嫁過去,那就用另外一個女兒。
季渝當時聽到這裡,胃裡止不住的犯惡心。他的外公到底把兩個女兒都當成什麼了?
他以前隻知道外公偏心得離譜,從來沒有想過還會有這些事情。
可季博遠又不是傻子,他當然能看出來這個未來的嶽父大人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但他不願意,也委婉拒絕。
季渝壓根就沒有理會小姨的羞憤,幹脆低着頭把身上的背包拿了下來,将錢塞了進去,等着對面的人繼續狡辯。
可小姨也不再願意多說,見他已經把錢塞進包裡了就想趕緊逃離:“反正錢已經還你了,别想着在我這又拿什麼利息,以後别讓我再見到你。”
誰在意你那點利息啊?季渝恨不得直接翻個白眼。
這麼多年在家裡當米缸裡的米蟲當習慣了吧。
不過這些話倒是先被小姨說出來了,季渝倒是也有了理由回去和周曉交差。反正他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這句話應該我說吧,小姨。用我送你一程嗎?”季渝都快有些佩服自己這種先兵後禮的處事方法了。
原本打算直接離開的小姨倒真的停下看了一眼他,但遲來的自尊心又讓她轉過了頭:“誰稀罕。”
季渝看着她轉過身,還是把白眼翻了出來,掏出手機把錄音關了。
外公倒是沒少教會這個人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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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撤訴的事情已經到了傍晚,季渝跨上車,一路疾馳到家,結果正好碰見江時景背着貓包,左手上還拎着一袋東西往這邊走。
他小跑着過去把江時景手裡的東西接了過來,又擡着眼睛看着江時景把自己的頭發理順:“怎麼樣?”
季渝扭了一下身體,将後背上的包給江時景看:“錢拿回來了,還挺順利的。我剛處理了一下撤訴的事情,所以回來晚了。你呢?”
江時景低頭看着已經移交到季渝手裡的袋子示意了一下:“估計你能成功,打算給你做點好吃的。”
“你這手能做嗎?這幾天還都是我做的飯。”
江時景活動了一下:“沒事,能動就能做。”
剛回到家,江時景把貓包打開,臘八就“嗖”地一下跳了出來。剛洗好澡的它現在蓬松地像個白白的棉花糖,走路都是扭着屁股的。
季渝把那一兜子菜放到桌上,叉腰笑着對江時景說:“它每次洗完澡都像脫胎換骨似的,覺得自己驕傲得很。”
江時景看着它身上長長的一根浮毛,下一秒果不其然又飛了出來。他轉頭問季渝:“臘八一個春天都會掉毛嗎?”
“其實一年四季都這樣,隻不過春天和秋天會多一些。”季渝一邊把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一邊說,“所以我在家的時候總整理房間,所有角落全是它的毛毛。”
“哦……”江時景恍然地應了一聲。他沒有養過貓,現在也算是見識到了長毛貓的掉毛量。
“怎麼,你嫌棄它了?”季渝開着玩笑說。
“沒有,怎麼可能。”江時景立刻否認。
雖然确實會對掉毛有些不适應,但他真的很喜歡臘八,每次從外面回來後都能有個暖暖和和的小東西抱,他都不知道有多幸福。
特别是這種幸福還是季渝帶來的時候。
江時景的手臂還是在用力的時候時不時會有些疼,所以需要用力氣的工作都交給了季渝,他則在一旁幫忙放一些調味料。兩個人配合還算完美。
在餐桌上,季渝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給江時景講了一遍,江時景聽完後說:“我以為你會要利息的。”
季渝嘴裡塞的滿滿的都是東西,說話咕咕哝哝的:“做人留一線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不能把人逼得太滿,要不然狗急了是會跳牆的。
本來都沒覺得這個錢能被還上,如果不是對方實在是欺人太甚,他也不至于真的把親戚告上法庭。
江時景給他夾了一塊肉,又聽他說:“不過她說之後不想再看到我我還挺開心的,至少有段時間不用回去了。不過……”
“怎麼了?”江時景問。
“說起來我就生氣,這些現金估計是我外公替她還的,那不還是我媽給他們的錢?”季渝說,“相當于我媽拆了東牆補西牆,自己把自己的錢還上了。”
“他們沒有收入嗎?”
“我外公有養老金,小姨在鎮上開了個小賣鋪。”季渝把剛才江時景給他夾的肉放進嘴裡,邊嚼邊說,“以我小姨的脾氣,自己拿錢肯定不可能。而且這麼多年他們已經習慣吸血為生了。”
“也就是說他們的收入水平并不算高,基本上都靠阿姨的資助?”
“對,就是這樣。從我記事開始,我媽就每個月都在往家裡打錢。而且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會往家裡置辦點東西,就連現在他們住的那個大院子都是我媽出錢裝修的。”
“……”
“他們早就習慣這麼生活了,而且不隻是他們,我媽也習慣了。”季渝接着說,“本來我媽就有一種作為長女的使命感,被這麼多年的PUA,她早就麻木了。我可不是,我們天蠍座記仇得很。”
這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緩和氣氛。江時景也跟着他這句話笑了笑:“我覺得阿姨一定會因為你的性格而驕傲。”
“會嗎?我媽應該會覺得我很不懂人情世故吧。”季渝歪了歪頭。
江時景搖搖頭:“她一定會很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