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季渝像小魚一樣的唇上親了親:“你都這麼說了。”
季渝的嘴還是變形的,他說出來的話也嘟嘟囔囔:“不過想想,我們好像錯過了幾年。”
江時景捏着他的臉:“嗯?”
“如果你當時來找我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早點在一起。”季渝說。
江時景猶豫片刻,低下頭在他的額頭上蹭了蹭:“沒關系。我覺得我比當時變好了不少,有能力和你站在一起了。”
季渝擡着眼睛看着江時景的:“可是如果我們早就認識的話,你大學遇到那些事情的時候就有我幫你了吧?”
江時景沒想到他會想到這個層面。他順着季渝的話想象了一下,如果當時真的在一起了,如果季渝真的在那個時候就替自己出面說話……不得不說這個場景很吸引人。
但他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他沒有能反饋給季渝的任何東西。他很不想讓季渝單方面付出。
所以他還是說:“以後我們還有很久的時間。”
季渝想了想覺得也對,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擡起頭,在江時景的唇上碰了碰,小聲問:“你是不是沒有把季博遠的事情告訴你外公外婆?”
“……”江時景抿抿唇,“其實我說了。”
季渝有些驚訝:“那你外婆今天還說讓我留着錢給父母花?”
“可能是怕你不自在吧。”江時景說。
聽到這句話,季渝突然就撇了嘴。他看着江時景的眼睛裡也泛起了一絲水霧:“江時景,你們一家都好好啊。”
江時景揉了揉他的臉頰:“我們是一家人啊。”
因為外公和外婆在家裡無聊,所以會經常來院子裡坐坐,現在院子裡還擺了好幾個馬紮。江時景搬過來兩個放到院子中間,和季渝坐在上面有一茬沒一茬地聊着天,直到外婆見他們遲遲不進來喊了一句才回到屋裡。
等到江時景再醒過來時,身邊的人已經不在那裡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打算拿手機給季渝打個電話,但下一秒他就聽到了窗戶外季渝和外公的交談聲,這才把手機又放了下去。
江時景換好衣服,走到堂屋門口,隔着門上的玻璃看見季渝手上拿着一個小錘子,正不知道在一塊小磚頭上砸着什麼。外公就坐在他身後的馬紮上,看那樣子還挺開心。
江時景也就不急着出去了,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看了一會。外婆聽到動靜,慢慢悠悠走出來,看到江時景的動作還笑了笑:“小渝幫你外公砸杏核呢。”
江時景也沒幹過這些,問了一下才知道砸出來之後處理一下可以食用。
外婆給他解釋完之後又笑着說:“感覺又多了個外孫幫忙幹活。”
江時景也微微笑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兩人,突然想到什麼,低聲對外婆說:“外婆,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外婆看着他。
“你是真的接受了我們還是……怕我不開心啊?”
外婆笑眯眯的神情僵了一下,思索過後還是伸手在江時景的後背拍了拍:“沒什麼能不能接受的,你過得開心不就好了嗎?”
江時景握住她的手,低頭看着她。
外婆把目光投向院子裡遠處的一顆杏樹,它正郁郁蔥蔥地生長着。外婆的思緒好像也回到了很久之前,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在上面爬上爬下的樣子。
她緩緩開口:“你和你媽長得像,每次看你都像在看你媽媽……現在她不在了,留下了你。”外婆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有些模糊,“所以我隻希望你也能幸福,像你媽媽一樣。是男是女都沒關系,你是個好孩子,自己會看着辦的。”
江時景不敢再低頭,怕眼淚會掉下來,隻能擡着頭順着外婆的目光看去。
門外的兩人不知道是聽到聲音了還是什麼,在此刻轉過頭來看他們。季渝手上還帶了個帆布手套,看到江時景醒過來了高興地沖他招招手。一小粒粘在手套上的碎片在此刻掉落到他的頭頂,季渝還扒拉半天。
外婆穩了穩情緒,轉頭對江時景說:“去吧。”
江時景點點頭,走到季渝身邊,彎着腰看他手上的東西。闆磚上面被外公砸出來一個小坑,一個個杏核放上去正合适。季渝一邊砸着一邊說:“看,這一碗都是我弄出來的。”
外公在旁邊搖着蒲扇,在此時插了一嘴:“幹活還挺利索的。”
江時景忍住笑意,打算把工作接手過來,可季渝往旁邊躲了躲:“你找别的活幹去,别和我搶。”
聞言,他看了眼外公,外公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别的活讓他幹。
“你們什麼時候起的床啊?”江時景沒找到事情做,幹脆蹲在旁邊看着。
“六點吧。”季渝說,“外公正好也出來,我們就去溜達了一圈。”
六點……江時景從來沒見過季渝沒事的時候起這麼早。看來是真的想好好表現一番。
外公聽到季渝對自己的稱呼,“哼”了一聲:“聽他說,他還會打麻将,正好叫上你外婆,咱們吃完飯玩幾輪。”
“好啊。”
“六條。”
“胡了。”季渝把手上的牌一推。
“……”外公盯着他的牌看了半天,最後才不情不願地開始洗牌。
他是個愛打麻将的,平時也會和村裡的老頭老太太一起玩。可向來沒有怎麼輸過牌的人在這兩天已經不知道輸給了季渝多少次。
好運氣的季渝撓撓臉,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甚至嘗試過偷偷放水,可外公眼睛太犀利,記憶力也好,他會記得季渝打出來的牌有哪些,又責備他故意放水,明明剛才就能胡的。
季渝沒有辦法,隻能認認真真打。
可是這都兩天了,他輸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他隻能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放在江時景身上。
江時景都想裝作沒看見了。他不是沒幫過忙,甚至偷看了外公的牌想着給他打點能用得上的。但無奈自己男朋友的運氣實在是好,他也沒轍了。
外婆一邊碼牌一邊問:“小渝想吃點什麼,明天就回去了,外婆給你做點。”
季渝聞言,還是不好意思麻煩他們,裝作思考了一會,說:“要不我做飯吧,這段時間還沒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外公手速快,碼好牌喝了口茶:“那哪兒能讓你做飯啊,說不過去。”
江時景眼睛在他們之中轉了一圈:“要不我做?”
“行。”外婆首先同意,“小渝吃過他做的飯吧,這都是跟他外公練出來的。小時候他爸媽都去打工了,一直到三年級都是住我們這,後來他爸媽回來才接到城裡。”
季渝沒聽江時景說過這些:“從出生開始就在這裡嗎?”
外婆想了想:“好像是四歲來的吧。”
季渝點頭,順着外婆的話拍了拍江時景的肩膀:“那晚飯拜托你啦。”
雖然是這麼說,但外公還是攬下了做飯的活。江時景站在他旁邊給他打下手,季渝就和外婆一起看電視聊天。
鍋裡炖煮的東西徐徐冒出香味,江時景把椅子推到外公身後,讓他坐着,偷偷說:“你這兩天對季渝挺好的啊?”
“哼。”外公瞥他一眼,“我要是對他不好你不得跟我翻臉?”
“怎麼會。”江時景捏着他的肩膀,“我是這樣脾氣的人嗎?”
外公沒理,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
從江時景說要帶人來的那一刻,他家老婆子就一直給他打預防針,讓他别管那麼寬,說現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
外公一開始沒聽,怎麼勸說自己都難以接受。男的和男的怎麼能在一起的?
可那天晚上,他偷偷爬起來将窗簾掀開一點小縫,看着院子裡的兩個人,突然就想到了之前謝樂怡帶着江宏朗回家時的樣子。
和現在一模一樣。他們也站在那個位置,隻不過謝樂怡在給江宏朗摘杏吃。
那顆杏樹還是謝樂怡小的時候他們種下的,歲數比江時景還要大。
外婆搖着蒲扇,拍了拍外公的肩膀:“好了,别看了。孩子來之前還說什麼都不同意的人,不還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外公把手收了回來,重新躺下:“這是我不想讓人家說咱們招待不周。”
“得了吧你,你不同意就不會和他喝酒。”外婆笑着,給兩人扇風,“跟你在一起五十年了,我還不知道你。”
“哼。”外公沒理,把她手上的扇子接了過來,搖着,“快睡吧,睡覺話還這麼多。”
江時景手上動作沒停,趁着鍋裡東西還沒好的空擋給外公做起了按摩。外公擡頭看他,又拍了兩下他的手:“好了,不用看着,怪熱的,進屋涼快去吧。”
江時景搖搖頭:“沒事,不熱。”
“小時候二十多度就喊熱的人,現在說上不熱了。”外公笑了笑。
江時景也低下頭抿了抿嘴。
“你們看着辦吧,我歲數也大了。”外公突然說。
“嗯?”江時景擡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沒聽清我就不說第二遍了。”
“我聽清了,聽清了。”江時景立馬回答,他彎了腰,抱住外公,像小時候在他背上撒嬌那樣,“謝謝外公。”
外公捏了捏他的手臂:“别上來啊,外公現在可背不動你了,一眨眼成這麼大的小夥子了。”
江時景眼眶有些酸,嗓子連帶着有些幹澀,他扯着嘴角:“沒事,我能背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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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渝還有些舍不得走,但外婆又擔心路上會黑,在中午就催促着他們離開。
季渝手上拎着外婆給的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站在門口和他們說:“那下次我們再來看你們。”
“行。”外婆笑着。
外公站在外婆旁邊,對着他們擺擺手:“下次來帶一副新的麻将啊,這個牌不好。我就不信下次你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外婆用胳膊怼他一下:“一天天就知道麻将。”
季渝笑了:“好。”
江時景把車開了過來,将季渝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放上車。季渝這才依依不舍地又打了聲招呼:“那我們真的走了。”
“路上小心點啊。”外婆拍了拍季渝的胳膊,“下次再來玩。”
江時景過去和他們也打了聲招呼後,帶着季渝往家裡走。季渝靠在座椅靠背上,有些悶悶不樂的:“我第一次從長輩家裡出來有這種感覺。”
“舍不得?”江時景空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臂。
“嗯。”季渝看着前方,這段路在那天早上外公帶着他走過,“江時景,我們下一次什麼時候來啊?”
“随時。”江時景說,“我現在也可以開回去。”
季渝心動了一瞬,但想了想還是算了:“我得回去上班,要不然夏明桦又要念叨我了。”
“那就下次,等秋天回來說不定我們還能帶點别的食材回去。”江時景想到後備箱裡那些東西,低頭笑了,“還有那顆杏樹,等它成熟的時候我們再回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