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賓館看着挺有年頭了,估計年紀都跟路舒差不多大了,就連廣告牌都是平面的,上面的字略微有些掉漆,前台隻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守着,想必就是這裡的老闆了。
路舒把身份證遞給老闆,“老闆,開兩間房,一間标間,一間兩張床。”
老闆看了眼這三位小年輕,她也是過來人,所以沒有多問,收了錢後從櫃子裡面找出兩把生鏽的鑰匙,放到路舒的手心裡,“給,鑰匙别搞丢了,明早退房記得還,搞丢一個賠兩百。”
路舒悻悻拿走鑰匙,這兒一間房才50塊錢,搞丢一個鑰匙要賠200塊錢,這老闆該不會是靠這個發家的吧?
她和李玲珑住一屋,進門之前也不忘叮囑小蔡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有事聯系。
李玲珑先去浴室洗澡,可她看見那老掉牙的淋浴器,上面爬滿了鐵鏽,而且浴室空間非常逼仄,牆角還有污垢,她有些不太敢洗,怕真菌感染。
她提着衣服又從裡面走了出來,路舒正坐在床尾問申語情遇到什麼事情了,餘光間瞥見了李玲珑的身影,好奇一問:“怎麼不去洗?”
“那浴室太髒了,我怕感染什麼奇奇怪怪的病,而且我總害怕這種賓館裡有很多密密麻麻的針孔攝像頭。”
這種小賓館裡面有針孔攝像頭那可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盡管這種事情在網上被無限放大過,也遭到了很多人的聲讨,但此類現象并未杜絕,反倒是日益猖獗,就像是壁虎一樣,總是能夠靠斷尾一樣獲得新生。
路舒讓她早些上床歇息,明兒一大早就得起來趕路,還威脅李玲珑,要是她明早起不來,路舒就和小蔡一塊兒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荒郊野嶺。
一聽這話,李玲珑立刻撲到床上面去,她用白色被子将自己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然後阖上雙眼,強迫自己睡覺。
路舒将視線挪回到手機上面,申語情回複說自己正在寵物醫院,帶流浪狗看病。
她回複:之前申檢對我這麼冷漠,我還以為申檢是個沒心的人呢,原來隻是不對我熱情友善。
申語情總覺得她這番話很容易讓别人誤會她們倆的關系。
于是回複:我們隻是同事關系而已。
路舒站到老舊的木制窗台前,她摁下語音條,将麥克風對準自己的嘴巴,因為怕吵到李玲珑,所以聲音放得很輕。
“申檢之前不口口聲聲說自己在攢錢嗎?怎麼現在又慷慨解囊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貼着申語情的耳畔在說話。
至少申語情是這麼覺得的。
申語情的手臂上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上下的血液産生出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她好像聽得有點愣神。
這是第二次了。
她有些喜歡路舒的音色,明明聲音聽起來像冷松,但她從來不會說出一些沒有溫度的話,于是不受控地再度點開語音消息,将路舒說的話又認認真真地聆聽了一遍。
不過申語情也不是那種僅僅會沉溺于魅惑的人,因此她自然也能聽得出路舒話裡的揶揄。
她将手機頁面切換成微信餘額,看着餘額和零錢通的數字,申語情不禁在心裡面抹了把汗,看來這個月是攢不了什麼錢了。
都怪路舒總是要讓自己欠她的人情,不然申語情又可以節約一點錢。
申語情悄悄在心裡把存不下來錢的緣由歸結在了路舒身上。
路舒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申語情的消息,她都有些困倦了,她鑽進冰冷的被窩裡,側躺在床上,給對方發了一個老鼠扛大炮的表情包,好似是要一炮轟死對方。
申語情沒有發表情包的習慣,因為平日裡和律師、上司、檢察官溝通較多,要是習慣了什麼時候都發表情包,也許某一次正在和某位律師談論量刑建議時,一不小心手滑發了一個沙雕表情包,那她真的可以原地鑽進去躲着了。
她回複:[我看這小狗身上有好幾處傷,不忍心,就帶它來治了。]
畢竟錢沒了還可以再賺,要是小狗的命被折磨沒了,那可是日日青燈古佛也換不回來。
下一秒,隻見有錢豪橫的路舒發了一個紅包過來,說這是拿給小狗買營養品的。
申語情點開一看,紅包金額有足足一千塊,都相當于她将近三天的工資了,真不愧是有錢人,出手就是闊綽。
但是她拒收了。
結果一分鐘後申語情的支付寶彈出來一則收款消息。
打款人是一位手機尾号為7153的人,轉了一千塊錢過來。
不用去調查手機尾号為7153的人是誰,申語情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申語情切換到微信App,在輸入框裡輸入:路隊,這錢一會兒我給你轉回去,你就别再轉給我了。
路舒急忙阻止,發了一條整整六十秒的語音過去。
——“别,就當是我日行一善,積積德了好吧,小狗看病要花不少錢,養病還需要很多補充很多營養品的,這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無奈之下,申語情隻好收下,但欠了别人人情,心裡面總歸是不好受的,所以她打算再請路舒吃一頓晚飯。
但路舒不僅沒拒絕,反而還得寸進尺。
——想要報答我的話,就等案子結束後,請我吃頓晚飯吧,面對面那種,不要點外賣。
申語情好歹是欠人情的那個人,雖然心中有不滿,但還是咬咬牙答應了。
翌日,天光熹微,一道金光穿透雲層,外面微風吹拂,溫度較低,賓館臨着村莊,一到這個時候,就能聽見公雞不絕于耳的打鳴聲。
路舒不是被鬧鐘吵醒的,而是被公雞的咕咕叫吵醒了,她眉頭緊蹙,一臉不耐煩的模樣,閉着眼睛,用右手在床單上摸來摸去,四處尋覓手機的蹤迹。
摸到手機後,她摁了一下電源鍵,一看鎖屏上顯示的時間,才六點鐘,離鬧鈴時間還有整整一個小時,于是路舒放下手機,閉上雙眼,安心地繼續睡覺。
可是公雞的打鳴聲接連不斷,甚至到後面還是好幾隻公雞一塊兒打鳴,路舒被吵得用枕頭夾住自己的耳朵,好讓自己與外界的紛紛擾擾隔離,但物理防禦抵擋不住多重物理攻擊,她憋着一肚子火氣,在床上表演了一個完美的鯉魚打挺。
她雙腿盤着,兩手搭在膝蓋上,像寺廟裡面和尚打坐的模樣,路舒低垂着腦袋,腦子混沌不堪,渾然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她的眼皮合上又睜開,重複了好幾個回合。
直到手機傳來滴滴消息提示音。
路舒一聽見這個聲音,内心更煩躁了,她用手抓了抓頭發,把頭發全都攏到後面去,随即将手機摸了過來。
她倒是很好奇是哪位大佛早晨六點就來騷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