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晚一臉無辜:“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宋青岚哂笑,“你把人家打成那樣你說你怎麼了。”
林聽晚說:“他先動手動腳摸我屁股。”
宋青岚奇怪地看她一眼,像是不能理解她這句話。
“再過兩個星期你們就結婚了,早幾天晚幾天有區别嗎?還動手打人,你在鬧什麼脾氣?”
母親的話宛如一盆混着冰塊的冷水,嘩嘩啦啦砸下來,寒涼刺骨,留下挫傷的紅印。
林聽晚突然想笑。
她扭頭透過房門上矩形的玻璃窗往裡看,天色已經大亮,空氣裡的小顆粒在若隐若現的微弱陽光裡飄揚。
明明是個好天氣。
宋青岚見她沒聽自己說話,伸手扯她:“進去好好說話,先跟人家道歉。”
于是她就這樣被推到了病床前。
嶽辰母親看她的眼神跟刀子一樣,沒捅她一千刀也捅她一百刀了。
見林聽晚進來,她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眼神輕蔑,低嗤道:“你們林家兩個小姑娘可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林聽晚想起姐姐的戰績,沒忍住笑了一聲,立刻被宋青岚掐了一下胳膊,警告她安分點。
倒是床上纏了滿滿一腦袋繃帶的嶽辰看見她,下意識往後縮了點,不停地往她手上看:“沒帶兇器吧?”
“……”慫貨。
林聽晚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随便動了動嘴角,拖着嗓音,有氣無力,态度一般,“對不起,我不該在你勾我肩帶摸我屁股的時候拿啤酒瓶掄你,更不該掄完你第一次還想掄你第二次,我應該體諒你們男人動物一樣無法控制的生理需求和沒有完整神經隻是布滿溝壑的大腦。可惜我天生愚笨,暫時無法理解,所以不能體諒。隻好委屈你,體諒體諒我了。”
嶽辰:“……”
病房裡瞬間安靜下來,氣氛詭異。宋青岚抽了抽眼角,差點被她繞進去。這套表面道歉實則罵人的本事到底是跟誰學的?
林聽晚說完偷偷瞄向嶽辰媽媽,妝容精緻但誇張高調的中年女人抱着雙臂,站在床尾,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
她見狀暗自發笑,心想,這下你們家總要退婚了吧。
下一秒,嶽辰媽媽說:“下周我親自登門,把彩禮送過去,順便商量婚禮事宜。民政局周末不上班,小晚周六過完生日,周一和小辰去領證吧。”
林聽晚:“?”
猛地扭頭看過去,她眨眨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對不對,劇本不是這樣的,阿姨您拿錯本子了。
“是啊。”有親媽撐腰,嶽辰坐起來點,靠在床頭,“我這腦袋不能白白挨砸,你得照顧我。”
你、有、病、吧?
林聽晚歪着腦袋,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腦子壞掉了?”
嶽辰說:“可不是嘛,你砸的。”
林聽晚淡淡嗯了一聲:“好脆弱的頭蓋骨,和你幼小的心靈一樣。”
已經無心和這個牛皮糖一樣的爛人周旋,她垂眸,心不在焉。
耳邊是嶽辰媽媽和母親交談的聲音,冷嘲熱諷,喋喋不休。
“你們林家早就不是以前的林家,我們嶽家如今蒸蒸日上,未來在整個慶嶺也是排的上号的。要不是小辰實在喜歡小晚,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忍受得了兒子被這樣對待。”
“以後結婚了,咱們是親家,也算一家人。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沒什麼,但希望小晚好好學規矩,注意尺度,對小辰好一點。”
“親家母說得對。”宋青岚說,“但也希望小辰對枝枝好,收斂收斂性子,别再有什麼花花腸子,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說着還笑起來了,在這個屋子裡顯得有些聒噪。她們越是情投意合,越是熱火朝天,林聽晚的胸口越是悶堵。
怎麼辦……
她才不要嫁給這個垃圾堆裡掘地三尺挖出來、放在兩元店裡打折都賣不出去的賠錢貨。
“晚晚。”嶽辰叫她,“幫我削個蘋果,頭疼。”
林聽晚完全沒有聽見。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她的鞋尖,晃了下她的眼睛。
很不合時宜,她的腦海裡隻閃過兩個字。
——季琛。
早知道聯姻的門檻這麼低,到最後塞給她嶽辰這種貨色,她那時候就該答應季琛,哪怕父母不同意。
當事人很後悔,悔得想抽兩巴掌十八歲的自己。
讓你甯死不屈,這下是真要死了,你說怎麼辦吧!
“林聽晚。”
嶽辰又叫了她一聲,指指旁邊,“蘋果。”
林聽晚說:“你的手長在腦子上嗎?”
腦子傷了手也廢了她是砸到他哪根神經了。
就她當時那個砸法和位置,頂多腦袋長包。當時情況緊急,反手掄酒瓶,沒發揮好。
宋青岚輕聲斥責:“怎麼說話呢,小辰是病人。”
林聽晚說:“我也是病人。”
宋青岚一瞬間緊張起來,看了看她:“你怎麼了?生什麼病了?”
她眼裡流露出的關切讓林聽晚心口微顫,一時間說不出話。是假的嗎?好像不是。
唇瓣張合須臾,最後林聽晚咬咬牙撇開視線,拿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往外走:“我去趟衛生間。”
.
冰涼的水順着指縫流下去,林聽晚扯了張紙巾,胡亂擦擦,扔掉紙團。磨蹭好半天,才往回走。
不行,得想個辦法嫁給季琛。
她以前有本事追到他公司,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現在依舊能夠做到。但這種做法太慢了,是拉鋸戰,她沒有那麼多時間。
可是像别人那樣把自己打包送到他的床上,企圖依靠這種下三濫手段跟他發生點什麼故事的方式纏上他,她又做不到。
她是沒皮沒臉,但還是有那麼一丁點虛無的底線。
談交易又談崩了,總不能讓她裝成落魄的凄苦少女,找一個下暴雨的天氣,跌坐在他家門口求他吧?他也未必吃這套。
思來想去,她毫無勝算。
這很糟糕。
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林聽晚垂頭喪氣,餘光瞥見走廊裡有人影,下意識擡頭看過去,微怔。
季琛?他怎麼從嶽辰的病房出來?
愣怔間,一股驚喜迅速攀上來。管他呢,運氣不錯。
見他要走,林聽晚動作比腦子快,大步走過去,橫沖直撞一般,不管不顧。
“咚——!”
她在門口和季琛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
“啊!”林聽晚吃痛出聲。
病房門沒來得及關上,握着門把的人松手,門便因為慣性,緩緩敞開。
季琛反應極快,在同她撞上的下一刻伸手扶住她。
“抱歉——”
沒看清人時說完抱歉剛要松手,季琛就感覺袖口猛地被緊緊拽住。
他低頭,看見林聽晚仰着小臉,眼巴巴望着自己。穿着淺咖色毛絨外套,小兔子一樣,窩在他懷裡。她一隻手抓着他的衣袖,一隻手抓着他的衣擺,生怕他跑了似的,把他上萬的衣服抓住褶皺。
室内的人聽見動靜,紛紛看過來。
宋青岚眼皮一跳,眉頭緊蹙。
季琛垂眸,同林聽晚四目相對,用眼神詢問她。
——“又想幹什麼。”
她笑起來,眼底波光流轉,不懷好意。
——“拉你下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