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挑一下。”
林聽晚眼花缭亂,實在是挑不出想穿的衣服。
屈炀這會兒才有點好奇:“你要見誰?”
林聽晚:“你别管。”
屈炀:“那不挑。”
就知道他會這樣,林聽晚想了想,蹲得有點累,索性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撐着下巴,語調懶懶的:“一個可能把我挫骨揚灰,也可能幫我脫離苦海的人。”
在她看來,今晚的飯局就像是一場未知的冒險。季琛沒有理由請她吃一頓毫無意義的飯,畢竟他們不是朋友,也算不上熟。找她算賬,也隻是她短暫的應激想法。真要了結她,早飯之後就已經可以做到先禮後兵,沒有必要再請她吃一頓晚飯。
如此專門的、特地的、兩個人的晚飯。
他可能是真的有事要和她聊聊,說不定她想要的交易還能繼續進行。所以啊,她至少要看上去慘一點。再随機應變,臨場發揮,雖然他這個人不好糊弄。
“這麼極端?”屈炀想不出來什麼樣的人能配上這樣的形容詞,“什麼神人,你别被騙了。”
林聽晚感到可笑,低嗤:“我被騙的還少嗎?我這輩子最大的騙局是下周和嶽辰的婚姻。”
“卡其色那件。”屈炀快刀斬亂麻,壓着她的尾音打斷她的話,“要我說你幹脆跑。你這都什麼季節的衣服,穿厚點行嗎?”
林聽晚把卡其色羊皮大衣取下來:“唉,你都比我爸媽關心我。”
屈炀說:“得了吧,老子是怕你感冒了頭孢配酒。”
手機扔一邊開着免提,林聽晚直接把外套穿上,站在鏡子前左右看了看,想着正好有一雙同色系的靴子可以搭:“那你記得給我收屍。”
屈炀:“我出場費可貴了嗷。”
輕笑一聲,林聽晚裹着羊皮大衣,俯身對着手機那頭的人說:“跟一個窮途末路、離死隻差一個句号的小女孩要錢,你可真是個人。”
擡手,潇灑地摁掉挂斷鍵,對方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下午五點,季琛準時出現在林宅。
林聽晚就穿了件卡其色的羊皮大衣,領口和袖口一圈絨毛,同色系的長靴,蓋過小腿。内搭毛衣和短裙都很薄,光腿。
她坐進副駕,季琛注意到她光裸的腿。大腿勻稱又不失肉感,白皙緊緻,膝蓋透着淺淺的粉色。分不清是被低溫凍紅的,還是肌膚本來的顔色。
和前幾次見到的一樣,一如既往穿得很少。
“不冷?”他問這話時,手已經伸出去,調高了車内的暖氣溫度,還有副駕座椅的加熱模式。
“穿太厚顯得我太可愛,沒氣勢。你什麼時候裝的防撞泡沫?裝這個幹什麼,難道有人會閑的沒事拿腦袋撞車門嗎?”林聽晚伸手去拉安全帶,偏頭看到副駕車門,和上次見到的不一樣,在車門邊緣安裝了防撞泡沫。她伸手戳了戳,軟軟的,還挺舒服,摸起來感覺就是不便宜的材質。
下意識看了一圈,就隻有副駕安裝了防撞泡沫,其他車門都沒有。視線繞了一圈,最後落在旁邊,筆直地撞上季琛的視線。
他眼窩偏深,眉骨較高,整張臉更加立體。所以隻要不笑,哪怕隻是面無表情都會顯得冷淡漠然,讓人在被他的眼神捕捉時略微局促。
而此刻他微勾唇角,似笑非笑,墨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裡面藏着深深的意味不明。
林聽晚皺了下眉,試圖湊近點看得更仔細,他已經偏過頭,移開視線。
什麼意思啊你?
林聽晚瞪了瞪眼睛,低頭看自己,她怎麼感覺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戲谑。難不成她做過這種以頭搶門的行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喝醉了,抵在車門哼哼唧唧地哭,嘴裡不停呢喃,細碎的聲音模糊措辭。他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但能猜到當下讓她唯一這麼煩的事是什麼。
小姑娘哭着哭着開始抱着車門撞額頭,有意無意的動作,煩悶的咚咚兩聲。他伸手,拽着她的衣領把人給拎回來。
額角淺淡的紅印已經消散,她沒有記憶。
季琛單手握着方向盤,在路口打了左轉。頭撇到另一側,輕咳了一聲,掩飾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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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視野開闊,透過落地窗能縱觀小片夜景。原木風格的裝潢,角落和樓梯拐角的地方擺放着綠植。
這家餐廳的環境不錯,林聽晚挺喜歡的。還以為這個男人會挑那種格調浮誇、連衣服也得穿得精緻、束手束腳的高級西餐廳。
夾一塊松鼠鳜魚放進嘴裡,外皮酥脆,内部的魚肉細膩甜美,在舌尖輕輕劃開。層次分明,口感豐富。酸甜适中,恰到好處地平衡油炸帶來的油膩感。
林聽晚的腦子差點要跟着味覺跑,停頓兩秒,猶豫稍許,她咬咬牙狠心放下筷子:“你說要聊聊,聊什麼?”
“聊聊嶽辰。”季琛說,“你對他的評價是什麼?”
很意外,她完全沒有想過他會和她提嶽辰這個人,而且是找她要一個評價。嶽辰有什麼好評價的?她不了解、不想了解、也不打算了解他。
林聽晚兩隻胳膊交疊,搭在桌沿:“我不評價垃圾,懶得噴。”
季琛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似乎剛才的問句一點也不重要,隻是為他接下來的話做一個無關緊要的、形式主義的鋪墊:“嗯,對我呢?”
更意外了。
林聽晚緩緩擡眼,對上他的眼眸,警惕地看着他。眉間輕蹙,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想做什麼、想知道什麼。
他不像是會在乎别人評價的人,如果在乎,他做不了這個繼承人。
更何況,她一個無足輕重、在他的人生裡占不到千分之一比例的人。她的評價對他而言,有什麼意義嗎?
深思熟慮一番,她問:“可以說真話嗎?”
季琛倏地笑了聲,低沉短促,喉結連帶着微微滾動。蘊含着笑意的磁性聲音蕩漾着在這一處,盤旋在她的耳畔。
她這麼說,就意味着對他的評價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把玩着盛着椰汁的玻璃杯,五指随意地搭在杯口,季琛眼下的卧蠶蓄着笑:“要罵我?”
椰汁是林聽晚點的,她坐在這裡快半個小時,一口都還沒有喝呢。視線在他好看的手上停留幾秒,她特别真誠的問:“當着你的面罵你,你會把我從這裡扔出去嗎?”
緊接着又說,“沒關系,就算你把我扔出去我也會罵的。”
平鋪直叙的口吻,比讀課文還沒有感情,讀課文還講究抑揚頓挫的情緒變化。也壓根不是真的要征求對方的意見,隻是在嘴上走個流程。
季琛挑了下眉:“說說。”
林聽晚微微聳着肩,垂眼:“太餓了,不想說。”
季琛懶洋洋地往後靠了點,這身西裝革履也難以禁锢他骨子裡的恣意:“不是鴻門宴,也不是斷頭飯,放心吃。”
林聽晚迅速拿起筷子,直奔松鼠鳜魚。吃到好吃的,她翹了翹嘴角,端起杯子喝椰汁。翹着的二郎腿小弧度地晃了晃,從頭發絲到腳指頭都很愉悅。
鞋尖突然踢到什麼東西,她頓住,低頭歪着身子往桌子下面看。
黑色的西裝褲下兩條修長的腿,就這麼懶洋洋地敞開着。她的鞋尖抵在他的小腿,蹭着他的褲腿,皺起來一小塊兒。
她稍稍把腿往回收了點,不滿地控訴:“你腿怎麼這麼長?”
季琛沒把腿收回去:“踢我,還賴我?”
林聽晚撇開視線,沒有說話,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喝椰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