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房間裡的東西恢複原樣,林聽晚将戶口本塞進衣服裡。拎起拖鞋,踮着腳尖,蹑手蹑腳地走出去。
父母談話的聲音隐約從樓下傳來,時強時弱。關上房門一路小跑,離父母的卧室遠了點,她才停下,彎腰穿上拖鞋,挺直後背,走得光明正大。
路過自己的卧室,她倏地頓住。
看着緊閉的房門,她在原地靜止幾秒,伸手,把門推開。
她沒有任何幻想和期待,所以在看見房間裡的陳設時,猝不及防愣住。
整個房間都是她以前喜歡的紫色,地上鋪着淺紫色的長毛地毯,床上是全新的真絲四件套。
夜裡的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雙層窗簾被輕輕揚起,蕩漾着。窗外的月色和身後走廊的燈交錯着照進來,看得不算清晰。
突然想起一件事,林聽晚擡手,摁下開關,擡頭往上看。
離開家去北歐上學的前一周,房間的頂燈壞了一盞——現在也換了新的。
很亮……
太亮了。
心口泛起一絲細微的暖波,緩緩流動,又感覺有些淤堵。仿佛一顆青檸卡在狹長的瓶頸,溫熱的水隻能從縫隙裡流淌。花費很長時間,都難以将瓶子裝滿。
下巴緊繃,林聽晚關上燈,退出卧室,把門拉緊。
她步履不停,下樓徑直朝大門走去,路過客廳,悶頭低眸:“我打的車到了,我走了。”
有個鬼的車。
整條道路就她一個人,站在四通八達的路口吹冷風——她還沒來得及給季琛發消息。
路燈昏暗,幽深的道路顯得靜谧而詭異。
索性靠在路燈邊上蹲下,林聽晚捧着手機給季琛發消息。
寒風刺骨,拂過時還有點刮臉,她吸了吸鼻子,看起來像被趕出來的小可憐,凄凄慘慘。
氣溫很低,零下十幾度,手指很快被凍僵。她搓了搓指骨,繼續打字。
突然,頭頂落下來的橙色燈光被陰影遮蓋。
她正欲擡頭,聽見混在寒風裡的低沉嗓音:“蹲這兒當蘑菇?”
手機界面停在和季琛的聊天框,消息打到一半,豎線光标在文字後面跳動。
她還沒有發出求救信号,對話框裡的人就出現在了眼前,像變魔術。
林聽晚雙手托着下巴,掌心向上,打開,做出開花的姿勢,歪着腦袋看他:“我這麼漂亮的蘑菇有劇毒,你小心點。”
她站起來拍拍褲腿,“你什麼時候來……我靠?”
注意力被路口斜對面那輛打着雙閃的瑪莎吸引,視線完全偏移過去。
季琛聽見她驚愕的感歎詞,眉尾輕輕挑了下。
她今天一身粉白色毛絨外套,背後垂着兩隻大大的兔子耳朵。下巴被衣領擋住,紮着丸子頭,甜美可愛。
頂着這張甜美可愛的臉,說一些對于講究體面的人而言沒規矩、粗魯的話。
有點新鮮。
别人家的車都停在自家小洋樓旁邊專門的停車棚裡,寬闊的大道上,橫看豎看隻有這一輛車,林聽晚死心。
好消息,換車了。
壞消息,換的是瑪莎。
瑪莎拉蒂到底低調在哪裡?
她看了看那輛車,又看向季琛,欲言又止。
……好吧,讓一個身家過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總裁低調點,是她腦子進水。
對面小洋樓二樓的燈亮起,有人影晃動,似乎要推開陽台的門。林聽晚宛如驚弓之鳥,連忙捂着藏在衣服裡的戶口本,一溜煙跑走,飛快竄進車裡,生怕被人撞見。
季琛的視線跟随着看她。
她鑽進副駕,雙手扒在半降的車窗玻璃,露出一雙眼睛,鬼鬼祟祟,壓低音量:“你不上車幹什麼呢?”
“看新鮮。”季琛不疾不徐地走過去,語調藏着幾分意味不明。
林聽晚發懵:“什麼?”
季琛深深看她一眼,繞過車頭:“一塊兒會跑的草莓蛋糕。”
林聽晚:“?”
.
第二天一早,林聽晚勉強哄自己起床。
這段時間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不是睡得太晚,就是醒得太早,甚至偶爾半夜會突然醒來。斷斷續續的睡眠讓她頭疼,大腦混沌昏沉。
坐進季琛的車,林聽晚和他前腳剛走,嶽辰就驅車停在了林宅外面。
他給林聽晚打了兩個電話,都被摁掉了。現在時間還早,猜測對方可能還在睡覺,或者正在整理,又編輯了短信。
嶽辰:【我在外面等你,醒了給我回個消息】
林聽晚看着這條短信,沒有回複。把手機屏幕轉過去,朝向季琛:“你再不開快一點,可能就要被截胡了哦。”
神色倦懶,語調上揚,完全聽不出來任何害怕的情緒,還有點看戲的意思。仿佛這件事和她沒有任何關系,着急和他結婚的人不是她。
季琛瞥了眼短信内容,看到前方直行的信号燈跳成紅色,直接打方向盤,變道左轉。
“難道不是我在截胡?”
按理來說,他才是那個非常可恥地橫插一腳、截胡的人。
方向轉得突然,林聽晚由于慣性往前颠了一下,手機脫落,摔進副駕前面。她彎腰去撿。季琛瞥了眼,不動聲色地伸手,手背擋在手套箱下面。
她撿到手機起身,腦袋紮紮實實地撞在他的掌心。
他一點也不意外。
等她坐直,季琛收回手,不鹹不淡:“看來這地方也得裝防撞泡沫。”
“……”
林聽晚抿唇,沒有吭聲。感覺自己被内涵了。
車内蕩漾着清淡的香味,她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也不知道是挂着的香囊味道,還是季琛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安神,像極了他穩定的情緒。
剛坐進來的時候她就開始打哈欠了。
導航顯示距離城南民政局還有二十幾分鐘,她調整了一下坐姿,歪着腦袋熟睡過去。
這次沒有撞到腦袋,睡得非常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