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繼承了純正的上古神獸血脈,生來便是神胎,但要飛升上神,不僅僅要靠本身的修為刻苦,更要有一定的契機與外力相助。
自己當初又何不是吃盡苦頭才得以飛升。
那麼千年之前,溯水在共逆山上遭遇了什麼,才足夠令她急速飛升呢?
況且,不論如何,共逆山之亂逃不開執掌者疏忽,又是為何,溯水如今仍然穩坐執掌官之位?
吾江,析無的徒弟,一位千年前戰死共逆山的上神。
君子華不禁捏了捏眉心,思緒紊亂如同亂麻。
析無啊析無,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是知道卻又不曾告訴我的呢......
方墨池走後不久,君子華也離開了湖心亭,本想着要回房休息,腳下卻徑直走進了溯水的房間。
直到看見獨自抹淚的司佩,才發覺走錯了房間,正要轉身離去,耳邊傳來脆生生一聲:“姑父。”
君子華停步,以為聽錯了,于是走到她身旁:“你方才叫我什麼?”
“姑父。”司佩從善如流又叫了一聲,許是哭得有些久,細聽帶着點兒沙啞。
君子華聞聲挑眉,這個稱呼,聽起來還挺舒坦。
看她雙眼通紅,又看着恢複人形尚且昏迷不醒的溯水,隻當司佩是在擔心親人,端起長輩做派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有你墨池叔叔為你姑姑療傷,情況不會太遭,她隻是還未醒來,并無大礙,你也别太擔心了。”
司佩一聽,不僅沒有得到絲毫慰藉,反而放聲大哭起來,哭得十分傷心,頗有些肝腸寸斷,期間不忘磕磕巴巴說道:“姑姑還不醒來,那我就得,就得被阿娘打死了,怎,怎麼辦啊,哇......”
“你姑姑受傷,你怎麼會被你阿娘打死呢?”君子華覺得好笑,難不成淺川的規矩是,長輩遭遇不測,還怪晚輩照顧不周?
司佩努力抑制住哭聲,一邊用衣袖抹了把鼻涕與眼淚,緩了許久,打了個嗝,才抽泣着道:“姑姑,姑姑是偷偷帶我出來的,不曾知會我阿爹阿娘,前,前不久阿娘發現我不在狐宮,派了小狐狸來尋我。”
她又抹了一把鼻涕,聲音仍有些哽咽:“小狐狸本是被我打發了的,但昨日接了阿娘傳書,說是已經知道我住在這裡,不日便要來接我回宮。”
說到此處,司佩再也忍不住了,嗷一嗓子哭出聲,活像誰家水壺燒開了:“哪是要來接我,不打,不打死我,那也得,得打斷我一雙腿呀......嗚嗚......”
君子華不明所以:“那這與你姑姑醒不醒來,有何關系?”赤狐族的女子有多潑辣剛烈,就連君子華都有所耳聞,溯水面子還能大到讓暴怒的母親放下屠刀不成。
“姑姑說,說。”司佩擦擦淚,捏着床上的錦被被角擤了把鼻涕,解釋:“說是抓住了阿爹的小辮子,所以才敢偷偷帶着我來人間,我,我想着,将阿爹的小辮子放到阿娘手裡,她便不會打斷我的腿,而是打斷阿爹的腿了,可是,可是......”
君子華看不下去,替她說道:“可是你不知道你阿爹的小辮子是什麼,得等你姑姑醒來了才能問她。”
司佩癟着嘴,忙不疊的點頭,吸着鼻子憋着淚,模樣好不可憐。
于此,君子華總算看清了全貌,感情小狐狸不是擔心自家姑姑,而是在擔心自家母親會來打斷她的腿。
君子華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無甚作用的說了一句:“你且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她眼中閃着淚花,試圖強調:“阿娘會打斷我的腿的......”
“這個不打緊,你姑父我認識一位醫術不錯的神仙,可以帶你去醫治,保證你這雙腿廢不了。”君子華微笑着安慰。
司佩瞳孔猛地放大,僵了片刻,猛地重重趴在溯水身上,嚎啕大哭:“姑姑啊姑姑,你早不受傷,晚不受傷,偏偏這個時候受傷,你再不醒來,司佩就要受傷了,嗚嗚......”
君子華抿着唇在一旁置身事外的看,心想溯水有侄女如此,也算是造化。
正哭得認真且傷心,響起一道細微的咳嗽聲,司佩喜上眉梢,擡首對上悠悠轉醒的溯水,興奮喊道:“姑姑!”
“咳咳,叫你少吃肉,還不起來,是要壓死你姑姑我嗎?”溯水的聲音弱弱傳出來,面具掩了大半張臉,看不清有什麼表情,隻唇瓣發白,應當還是有些難受。
“不不不,不是不是。”司佩忙站起身,此時此刻可不是壓死她姑姑的時候。她雙眼迸發着光芒,透露出無限期盼:“姑姑。”
溯水撐着床坐起,靠着床頭,擡起一隻手,示意司佩不要再說話:“我知道了,我聽見了。”
見她不再開口,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添了幾分崇拜,止不住喉間發癢輕咳幾聲,言辭有些閃爍:“司佩呀,你阿娘那事,就認命吧。”
果不其然,司佩宛遭雷擊,愣在當場,溯水心虛的笑:“你阿爹沒少揪我小辮子就不錯了,我怎麼可能揪得了他的小辮子,你姑姑我,還沒那麼大膽量。”
再者就是,我那充其量隻是诓你出來的謊言罷了,現下我們也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唯有不同的是,你是那快浸入水中的螞蚱,而我,則還在船頂,畢竟我的阿娘可不如你阿娘剽悍。
這些話溯水當然沒說出口,現在的司佩已瀕臨崩潰,再受打擊,不知又要鬧成什麼樣子。
君子華不語,隻看着她們發笑,算是懂得了什麼叫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
姑侄兩狐狸,一等一的不靠譜。
後來溯水見司佩實在吵得慌,神識傳音君子華,叫他敲暈司佩,将其送回了卧房。
此時屋内再不見多餘的人在,溯水重重呼出一口氣,擡頭望向房梁:“你在梁上多久了。”
接着,便聽聞一陣輕笑,梁上隐隐露出一截藍色衣角,再一細看,原是側躺着一名男子,他披散着長發,用手支着頭,另一手則随意搭在弓起的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