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信号不好,短信加載半天都沒順利發送出去。現在是三月末,春寒依然勢不可擋,他裹緊了身上的Moncler羽絨服,心裡隐隐有不妙的預感。
墨菲定律總會在不幸的時候施展出靈驗的功力。司機忽然從駕駛座探出半個腦袋,面露歉疚地對他說:“少爺,你千萬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什麼?”
他沒聽懂。
顯然司機也不指望他懂。他大喊一聲“得罪了”,手起刀落,将車切換成R檔,一腳油門,一個漂移,以堪比末日逃命的速度飛出了他的視線,瞬間消失在山路盡頭。
一切就像一場荒誕的快節奏電影,足有三秒的時間許思睿的大腦都是空白的,大腦遲緩地運作,最後得出一個顯而易見卻令人一頭霧水的結論——他被司機丢下了,丢在這荒山野嶺。
“……靠。”
為什麼?
首先排除綁架的可能性,這個司機說起來還是他們家遠方表親,一家老少都在他們家分公司工作,沒道理綁架他。其次結合對方剛才的話,“奉命行事”,奉誰的命,行什麼事?他低頭看向手機,憑直覺撥通了周天瀾的号碼。
信号卡了很久才連上,手機那頭周天瀾的嗓音一頓一頓的,像機器在給他宣判死刑:“睿睿,寶貝,媽媽對不起你……可是你網瘾真的太大了,為了你的未來着想,媽媽隻能這麼做,你千萬别怪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我們當父母的也是一片苦心……”
“說重點。”他皺眉制止了她漫無目的的抒情。
“重點就是……節目……錄制……你在那好好改造……體驗……生活……等你改造好了,爸媽就去接你……嘟——”
通話被卡斷了,而他一句都沒聽懂。
許思睿放下手機,正想重播回去,餘光就見一群人從旁邊山裡沖了出來,仿佛早就埋伏其中。
荒山野嶺,孤身一人,時間又是黃昏,許思睿如驚弓之鳥,被這群突然出現的人吓得魂飛魄散,連退五六步才勉強站穩,看清朝他跑來的是……
一個劇組?
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一臉精明相,圓碩的啤酒肚從西裝裡拔地而起。他帶着一幫扛着長槍長炮的灰頭土臉的攝影師朝他奔來,右手提前伸出,像是要和他握手,臉上的褶子道道嵌着笑:“你好你好!你就是美味佳食品有限公司的公子許思睿吧?我是《交換人生》第二季的制片人兼導演楊吉,這是我們的攝制組,幸會幸會!”
許思睿潔癖嚴重,嚴重到接觸陌生人的皮膚都想吐,他側身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手。
楊吉也不尴尬,順勢把手收回來,在自己的秃瓢上摸了一把,嘿嘿笑着解釋道:“你父母替你報名參加了我們這檔綜藝,相信你對我們綜藝有所耳聞,我們綜藝以‘城鄉交換’為主題,讓山裡的孩子有機會走出大山,讓城裡的纨绔有機會下鄉改造。這一季和你交換的是個品學兼優的山區小男孩,和你差不多大,現在已經坐飛機飛去你家了,他将會以你的身份體驗一學期城裡的生活,相應的,你也會以他的身份體驗一學期山裡的生活,希望你能在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這人在說什麼屁話?
《交換人生》這個節目,許思睿确實有所耳聞,這是一檔今年爆火的大型城鄉交換綜藝。
就在一天前,他逃課去網吧打遊戲時,還聽到周圍的女生興緻勃勃談論《交換人生》第一季的收官節目,說它怎樣怎樣感人,怎樣怎樣催淚,聽得他嗤之以鼻。
“噱頭,劇本,套路,資本運作下的嘩衆取寵作品,誰愛看誰傻*。”
當其中一個女生鼓起勇氣問他“思睿,你看過《交換人生》嗎”時,他給出了以上回答。
女生被他噎得臉都紅了,支吾半天,擠出一句:“好吧……大家都在看,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時間回歸此刻。
許思睿死也想不到他前一天才狠狠嘲過的節目,今天竟然就找上了他——或許應該說,萬萬沒想到父母會把自己送進這種無聊綜藝。
他們該不會真以為在綜藝裡磨練一番,就能把他磨練成一個陽光正直好少年吧?
那邊楊吉正在翻找許正康和周天瀾簽署的合同,試圖證明自己不是壞人,就聽許思睿冷冷道:“我不接受。”
“什麼?”
“我父母和你們簽署了協定是他們自己的事,沒有得到我的許可。我本人無意參加你們的節目,你們别白費力氣了。”
“可合同已經簽了,不管你願不願意,節目都已經開始了,如果你現在退出,就得支付一筆很大的違約金。”
“那你去找我父母要吧。”
許思睿翻了個白眼,雙手插兜,很有性格地轉身就走。
開玩笑,他怎麼可能真的浪費一學期的時間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體驗窮人的生活?
可惜他生活在治安森嚴的大城市,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一群人,講究軟的不行來硬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才走出十幾米,便聽身後楊吉大喊一聲:“追!綁也得給我把他綁到山裡去!”
許思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