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别明被顧澤銳牽着,顧澤銳的手很熱,又幹又熱,從沒被人牽過手的喬别明想要抽手回去,隻是輕輕抽了一下卻被顧澤銳一下子松開手,他的手瞬間空落落的,像是剛才壓根就沒有人來牽一般。
他連忙有些着急地看向一旁的顧澤銳,對方卻毫不在意,隻是伸手攬住了自己的肩膀,笑道:“你叫小明啊,這個名字不好,總是出現在作業裡,你知道作業嗎?就是要寫好多好多的作業,他總是很麻煩,要我給他寫日記要我給他算題,我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小紅,我不喜歡做題。”
顧澤銳的社交能力好,自認為情商高,智商應該也不低,可是他卻被紅媽不止一次地揪着耳朵讓他好好看看小明到底是什麼要求,到底是怎麼分的蘋果,到底是給誰寫的信。
顧澤銳可憐兮兮地拿着鉛筆,在那幾行字下面畫着粗粗的直線,再看了一遍小明的題目要求,又開始做題。
在多次的小明打壓下,顧澤銳可謂是對這個名字一丁點兒好印象都沒有,但是面對面前的喬别明,眼睛又大又容易受欺負,自己可以說是最想保護這種人了,隻能說:“但你是我朋友啊,我不會讨厭你。”
喬别明被顧澤銳攬住,身子僵硬,但又沒再推開脖子上的胳膊。
可能是剛才顧澤銳毫不猶豫的松手給了他不可預告的擔心,他又有點不知為何而起的貪戀,一向小心謹慎從未被人這樣對待的的他甯願忍着心裡的慌張感,也不願推開旁邊一直絮叨自己名字的男生。
身後的姥姥看着自己這麼會交朋友的孫子,開心地又拍了拍姥爺。
顧澤銳剛一進屋就把猶豫着要拖鞋的喬别明不由分說地拉進自己的房間裡,抱起地上的牛仔皮包裹,拉開拉鍊,整個倒下去,包裹裡面細碎的東西嘩啦啦地全部都捅了出來。
有各式各樣的玩具,光是奧特曼就有十幾個,更别提剩下的紅媽硬是給自己兒子買的拼圖樂高榫卯積木益智小玩具,數量更是多到眼花缭亂。
顧澤銳一屁股坐在光滑的地闆上,拿出其中幾個紅色奧特曼,擺成一排,一邊拿一邊熟悉地叫他們的名字:“賽羅奧特曼,迪迦奧特曼,澤塔奧特曼,艾斯奧特曼,泰羅奧特曼,夢比優斯奧特曼……”
他一口氣把長得幾乎一樣的奧特曼排好,說名字說得迅速而準确,最後看向一直站在門口的喬别明,用着自己最喜歡問的問題:“你最喜歡哪一個奧特曼?”
喬别明還是睜着大眼睛看向顧澤銳,還是不說話。
一件偏寬大的山藍色T恤把他的整個上半身遮住,有些舊,上面還有一些難以清洗的污漬,領口也有着因為長久穿着留下的松垮變形,褲子是最簡單的短褲,不過像是從什麼長褲上直接截下來的,褲口有着不合時宜的開線,腳上穿着的是一雙涼鞋,深藍色的塑料涼鞋,腳趾在沒有意識地緊繃着。
顧澤銳敏銳地看出來了喬别明的僵硬和膽怯,他忽然意識到,在這裡,應該不是很多人都像自己一樣有很多玩具,于是他大手一揮,把排好的奧特曼推到一邊,故意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是澤銳奧特曼,你最喜歡我。”
喬别明小肩膀抖動一下,像是被顧澤銳的話吓到了,臉上的眼睛更大了些,忽然往後退了一步。
手也放上門把手,但似乎有沒完全握住,隻是虛虛隔空搭在上面。
見喬别明不僅不說話,還往後退了一步,這讓顧澤銳心生不滿,自己一向在哪裡都有人和自己說話,怎麼到了這裡,除了喜歡欺負人的一群壞蛋是自己不想和他們說話,怎麼連被自己幫助的、被欺負的人也不願意和自己交流。
顧澤銳癟嘴,整個人蹲下後背靠着被姥姥鋪得厚厚的床邊,眼睛帶着點幽怨地看向站在門口、整個身體還是緊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轉身開門跑走的喬别明。
房間的燈剛被姥爺換過,是可以調節的三色燈,第一下是最有氛圍的暖黃色燈光,照在人的身上有一種最為溫柔的底色。顧澤銳喜歡這個顔色,但是這個顔色打在面前的男生身上,卻沒有一點點安好的感覺,倒是把對方身上的擔驚受怕體現了個淋漓盡緻。
此時此景下,顧澤銳忽然想起來媽媽店鋪前台處養的那株含羞草,葉片小小的,秀秀氣氣地排列在葉柄的兩側,跟小羽毛一樣,他在紅媽店裡的時候就經常伸手去碰含羞草的葉子,好奇地看着含羞草猛地縮起葉片,再等着它慢慢舒展開,然後再去碰,自己一個人一株草玩得不亦樂乎。
把喬别明想象成含羞草的顧澤銳想要看看是不是喬别明和含羞草一樣受不了在他這一點點連刺激都算不上的行為,于是他陡然拔高了聲音:“嗳,你真的不說話嘛!”
猝不及防,喬别明果不其然地被吓得顫了一下,隻見手猛地抓緊了門把手,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繃着,鼻背上一顆小痣也被繃得緊緊的,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更顯得水靈,不安,同時也一轉也不轉地觀察着坐在地闆上的男生。
剛剛還把喬别明想象成含羞草的顧澤銳又忽然變了注意,又覺得喬别明像極了動物爺爺養的那隻兔子,于是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沖到喬别明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帶着一絲殷切,說道:“你伸舌頭給我看一看,好嗎?”
動物爺爺養的那隻兔子舌頭極其粉嫩,沾着水更是水嫩,顧澤銳想看看被自己想象成兔子的喬别明的舌頭是不是也是這樣。